已经确定人醒了，景逸宸转身去开了灯，再一回头，他看清楚了周衍生无可恋的脸，面无表情的有些空洞，不过气色还可以，两颊泛起微红，只是看人的眼神半死不拉活的。
“周先生，喝杯酸奶，”景逸宸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拉过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下，微低头开始观察男人的脸色，好声好气地道，“晚餐吃的有点少，一定饿了吧。”
饿不饿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衍内心掀起风浪，不过表面仍旧无动于衷，嘴角都没动一下。
他要向景逸宸学习，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还是不动的本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应对敌人最好的方法。
景逸宸并不知道他心里正在做艰难的思想斗争，见他郁郁寡欢的模样，还以为是被气到理智坍塌，没了生的希望。
“抱歉，我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周先生会这么激动。”景逸宸诚恳表示歉意，坐姿端正，低垂着眼眸，一副好好先生知错的模样。
但是周衍心里清楚，这个男人身体里住着杀人于无形的魔鬼，不能被他可怜的外表欺骗。
仍旧是以沉默来反击。
景逸宸两手交握，再次开口：“不要生气了，对身体不好，经常生气或者焦虑会出现抑郁的情况，还会导致机体免疫力下降，伤肝伤胃，严重还会引起癌症的发生。”
周衍动了动眼皮，一脸无欲无求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终于是肯开口：“你到底是谁？”
景逸宸一怔，眸光变得暗沉，正色回道：“周先生，我是景逸宸。”
不会是因为发怒而导致失忆吧，景逸宸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类似的病症。
周衍缓缓摇头：“不，你是上天派来专门折磨我的。”
景逸宸：“……”还好不是失忆。
周衍继续抱怨，声音平铺直叙没有情绪：“自从遇见你，我就一直处于倒霉的状态，怀孕也就算了，一次还是两个。”
“……”景逸宸无言以对，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抬眸与男人对视，用眼神传达真诚，“我真的只是开玩笑，并不是有意惹恼周先生，希望你能原谅。”
周衍嘴角勾起冷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对不起，”景逸宸除了这三个字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我以后不开玩笑了。”
他这种性格果然不适合开玩笑，冷笑话也不行。
景逸宸在心里这样想，暗暗决定以后不再讲笑话。不过关于十五次，他确实是抱着活跃气氛的心态，只是没想到周衍会有这么大反应。
周衍的眸色沉了沉，心里琢磨着怎样能一解千愁。盯着人看半晌，突然生出一种念想：“景逸宸。”
景逸宸立刻应声：“嗯。”
真乖。
看到这样任人为所欲为的景院长，周衍心中的郁气消散不少，他勾起唇角，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把酒窝露出来让我戳一戳。”
景逸宸先是一怔，万万没想到男人会提出这种要求。犹疑了两秒，身子逐渐向前倾斜，清俊的脸颊在离周衍有半米距离时停了下来，然后缓缓绽放一个友好的笑容。
室内灯光呈暖金色，熏得景逸宸面容柔和，温柔又好看，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呼吸交错，而且景逸宸在笑，只对一个人笑。
意识到这点，周衍心跳顿了一拍，他的视线掠过男人的薄唇，看着就很有嚼劲，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极其不理智的想法，他想接吻了。
世界末日要来了！他居然有心思想和景逸宸接吻，而且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扣对方的后脑，把人摁在自己的脸上。
好在他自控能力较强，压下这种诡异的心思，他用冷脸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随即伸出一只手，对着景逸宸的梨涡狠狠戳了两下。
一次还不够过瘾，他又换另一只手，戳了好几下，直到那白皙的皮肤微微见红，他才舍得缩回手。
“好了吗？”景逸宸神色诚挚地问他。
周衍一副勉强接受的模样，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敷衍点头：“嗯，算了。”
决定了，以后景逸宸再惹他生气，他就使劲戳对方的梨涡，戳到满意为止，毕竟指下触感极佳，可以让人回味无穷。
“周先生，不生气了，对吗？”景逸宸坐直身子，已然恢复熟悉的面貌，一脸正色地问。
周衍弹了弹手指，眼底浮笑：“没那么小心眼儿，既然是开玩笑，你知道错就行了。”
“谢谢。”景逸宸悬着的心落下。
“哦，对了，”周衍侧过头，看着男人的眼神变得沉甸甸的，“你以后还是别笑了。”
对此，景逸宸没有过多的想法，不过还是存着好奇心问一句：“为什么？”(103)
(103)
“不好看。”周衍不经大脑地说，“在外人面前尽量忍住，吓到人就不好了，自己笑起来有多僵硬不知道吗？”
闻言，景逸宸垂下眼眸，放在腿上的五指渐渐收拢，眸底闪过一丝默然。
“不过…”周衍把头从床屏上挪开，坐直了身子慢悠悠地靠近，深邃狭长的双眼像是深潭，眼神不仅有欣赏的成分，还有近乎偏执的深究欲，“我这人天生胆大，不怕你对着我笑。”
景逸宸忽而抬眸，这一刻，两人鼻对鼻，眼对眼，除了新婚之夜的夜晚，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样近。
周衍只要再稍微低一点头，两人的嘴唇就可以碰到一起。
他们好像是头一次近距离的凝视对方，视线从对方的眉眼渐渐向下移，就连眼睫毛的长度都不放过。
周衍看到景逸宸鸦羽般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因为他的靠近而微微颤了两下。
一时间，气氛微妙起来。
最先移开视线和身体的人是景逸宸，他站起身拉开距离，瞅着人道句：“别忘了喝酸奶。”
平静地撂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房间里。
周衍嘴角笑意扩大，重新躺回床上，两手枕在脑后，翘起一条腿，望着天花板轻轻说句：“真没劲。”
唉？等一下，这次好像是他赢了。
还来不及高兴，房间的门又被推开，去而复返的景逸宸站立在门口，手里拿着小型的健身器材，一脸严肃认真：“周先生，既然你不生气了，那就换身衣服把前两天耽搁的晚间运动补回来，我在客厅等你。”
“……”
果然，对景逸宸说“赢了”为时尚早。
*
时间飞逝而过，忙碌几天后，景逸宸迎来了难得的休息日。
周二，万里晴空。
S市已步入深秋，马上迎来初冬，外面的雾霾比往日消散许多，见到了久违的湛蓝天空以及片片白云。
趁着天气大好，景逸宸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他知道周衍一个人耐不住寂寞，提前一天便做出邀约，问周衍时间是否充足，要不要跟他一起去住院部看陆知忆。
周衍听这名字耳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陆知忆是谁，反正也是无聊家里蹲，还不如趁着天气好出去散散心。
深秋的季节是最令人舒服的，不冷不热时不时还有几缕微风吹过，再加上肚子日月增大，再过一个月，想出门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考量一番，周衍点头答应了。
两人赶早出门，决定先去附近的超市诳一诳，购买一些小朋友能用得上的书籍和玩具，还有一些能吃的水果。
周衍迈进超市的第一步，就说了句：“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听闻此话，景逸宸并不觉得吃惊，像是早有预料地点头：“嗯，周先生有什么需要的物品和食材可以放在购物车里，二楼出口处结账。”
“我知道。”周衍很硬气的回了一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景逸宸把他当什么了，一问三不知的小孩吗？
殊不知，景逸宸在心底，还真把他当成了一个总闹别扭的小朋友。
两人推着一辆购物车，从超市一楼最左侧一排一排地往右侧移动。周衍真是大少爷风范，也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只要见到有兴趣的东西就往购物车里扔，而且每次还是习惯性地拿两份。
没多久，购物车就被男人的大手大脚装得满满当当。
“周先生，要不要买一点夜用卫生巾，临产前备用。”路过女性用品区域时，景逸宸认真扫一眼，觉得这才是正事。
哪知，周衍秒变脸，扯着购物车急于逃离此地，还不忘冲着景逸宸竖中指：“你别试图激怒我，不好使。”
早上睁眼的那一刻，周衍就决定了，既然选择跟景逸宸相处一天，那就做好不发怒的心理准备。
这次说什么也要忍住了，不能因为景逸宸的三言两语就崩人设。
见状，景逸宸只好放弃，迈开腿快步跟上男人的脚步。
现在的周衍孕期19周，原本何斯体质胎儿发育就超前，再加上双胞胎的缘故，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只因周衍身穿宽大风衣遮住了大部□□体，外人不仔细观察看不出端倪。
不过景逸宸不是外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衍的身体状况。他见男人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在人群里穿梭，眼中闪过一丝忧色，终究是放心不下迅速追了上去，一手搭在男人的手腕，想要从对方手里把购物车抢回来。
“你看着点身边的人，小心撞到腹部。”景逸宸声音不高不低，态度却强势不可忽略。
周衍讨厌别人用这种口气跟他讲话，当即不悦拧眉：“你能不能….”(104)
(104)
“啊！！”
一声尖锐的女性嗓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周衍的发言。
两人齐齐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日用品区围了很多人，黑压压一片，声音杂乱，有哭叫声和惊叹声。
周衍只听到那边有一个男人说句“快打120”，这话刚出口，身边的景逸宸就跟一阵风一样闪现到事发现场。
周衍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站在原地反应了两秒，然后一把推开购物车，也朝着景逸宸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一众脸色各异的人群中，挤进来一个身形修长高挑的年轻男人，气质出众，恍若仙人临世。
他推了推眼镜，拨开人群往前面站，一低头，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年约五十几岁的老伯倒在地上，脸部和胸前流了一大滩血，只要稍稍一动血就会越涌越多，从身体流淌，很快染红了地面。
老伯身边蹲着一个年轻女孩，哭得满脸鼻涕，一边叫爸爸一边用手按住伤口，不可避免地溅了身血，好不狼狈。
景逸宸扫一眼老伯身边的碎玻璃器皿，猜出是被人不小心从后面撞到，侧脸延至下颌处碰巧被玻璃器皿扎到了动脉。
“借过。”
他撸起袖口，举止沉稳，准备上前做急救措施。
这时，身边的安保人员伸手拦住，一脸不耐提醒：“你干嘛！给我往后退！通通给我往后退，等救护车！”
“退你妹退！”
周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把掀开拦人的保安，语气是恨铁不成钢：“没眼色，看不出来这气质吗？这是医生！人命关天，还不快让开！”
有了周衍的帮忙，景逸宸很顺利来到老伯身边，他抬眸看一眼哭泣的小女孩，声音极轻：“没事。”
女孩哭得更凶：“救救我爸爸！求求你了…”
景逸宸不再搭茬，随手扯过旁边一条细长的毛巾摁在老伯的伤口上，忽然眉心一蹙，发现了其他问题。
老伯双瞳失焦，面色苍白无血，一手紧紧捂住胸口，呼吸非常急促，因此导致伤口处流血更盛，正处于休克状态。
气胸现象。
景逸宸在心里肯定，然后看了眼四周，出声道：“周先生。”
“这里。”
被点名的周衍从身后冒了出来，蹲在老伯头上与景逸宸平时，代替了女孩刚刚的位置。
“你帮我按着，用力。”景逸宸扯过男人的手，一把摁在老伯的伤口处，还不忘瞅一眼男人的肚子，“小心腹部。”
周衍并不关心自己的肚子，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染上陌生人的鲜血，这个发展猝不及防，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现在是……等救护车？”
只见景逸宸利落地撕开老伯的上衣，露出一片带血的胸膛，面色凝肃，唇色浅淡：“来不及了，就在这里。”
“什么？”周衍没管理好表情，惊叹不已，“在这里？你确定？”
景逸宸修长的手指已经来到老伯的肺部，声色沉稳：“我确定。”
话音落，不仅是周衍和患者家属，周围围观的人也是一阵唏嘘，一时间发出各种褒贬不一的声音，有人赞同也有人说胡来。
景逸宸恍若无闻，全神贯注地盯着老伯的反应，随即抬眸，目光锁定刚刚拦住他的安保，用死亡语气发号施令：“我需要一把小刀，一瓶高浓度酒精，一个打火机，一根吸管，记住不要太粗。”
作者有话要说：虚构，虚构，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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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保安愣着一张脸, 根本没反应过来。
周衍是急性子，帮着催促：“还杵在那干什么，快帮忙找东西！”
“哦哦！”保安回神, 转身开始找东西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因为情况紧急, 根本没记住景逸宸刚刚说过的话。
还是旁边的好心人提醒, 还有好几个围观的顾客帮忙一起找。
甚至有心急的顾客, 直接从购物车里拿出还没有拆开包装的菜刀，朝景逸宸递了过去。
景逸宸扫一眼, 自动忽略。
对面的周衍超级无语, 抬起空余的手一挥：“大姐, 能不添乱吗？！”
那位大姐撇撇嘴，收回了菜刀。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 不消多时，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凑齐了手术工具。(105)
(105)
光是各种刀具就二十多种, 景逸宸挑选了一把细薄用来削铅笔的小刀, 先是用打火机烧烫，这个过程中，他专注于老伯的反应, 面容不由沉了几分。
很快，他放下打火机, 执起酒精瓶，进行刀具消毒, 手法熟练迅速，非常专业。
他的两指摁在患者的胸腔镜下，细长的刀片抵住皮肤，开始皮肤切口, 进行排气疗法，而这个场景，周衍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所谓皮开肉绽，也不过如此。
周衍亲眼见证人的皮肤被割开，露出紫红器官，还有少量的鲜血涌了出来。
胃里忽然翻江倒海，周衍觉得只要一张嘴，就会有什么东西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难受极了。
不想看，又忍不住盯着看。
景逸宸不管是持刀还是恩压止血，手法都非常熟练，不过仔细观察，他的面目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全神贯注手中动作，仿佛在与死神抗衡，在与死神抢时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全场屏住呼吸。
景逸宸的额头慢慢渗出一层薄汗，他用手抵住手术部位，转身去拿吸管，再回头时，身形顿住。
“景逸宸。”周衍张张口，声音干涩，而按着老伯伤口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
此时此刻，老伯瞳孔放大，对光反射消失，颜面青紫，两腿蹬直，整个人身子发沉，一双攥紧的拳头缓缓落在腿边。
患者已经停止了休克状态，眼皮不再运动，保持半睁不睁的静态。
明明周围的喧嚣声刺耳难耐，景逸宸却觉得整个世界非常安静，耳边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声音。
滴————
“景逸宸，”周衍放开了老伯的头部，往后小幅度地退了退，神色一凛，“是不是已经….”
景逸宸抬眸，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看着对面等待结果的女孩，轻声说句：“对不起。”
女孩瞪大眼睛，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往下掉，她扑在父亲的身上不肯接受现实，哭叫着：“爸！爸你醒一醒，你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节哀。”景逸宸脱下外套，用衣服把老伯的胸口盖住，想让人走得体面一些。
女孩猛地抬头，带着血的双手照着他的肩膀狠狠一推：“滚！！”
景逸宸没有防备，整个人倒向后方，脊背正巧撞到日用架上，很疼，但是他没表情。
周衍可不乐意了，看着女孩想发火又觉得不适合，有气无处泄，只道句：“你这是干什么！”
“离我爸远一点，庸医！”女孩痛哭流涕，瞪着景逸宸的眼神充满愤恨，“杀人犯！我要告你！”
“你….”周衍想为景逸宸说两句公道话。
“周先生。”景逸宸一手握住男人的胳膊，缓缓摇头，“她刚刚失去父亲。”
闻言，周衍抿唇，率先站起身，然后伸手去扶景逸宸的胳膊。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就在五分钟前，一众围观群众还在夸赞年轻医生的见义勇为，急救的场面激动人心，甚至有人两手合十准备做鼓掌的动作。而此时，所有人话锋一转，瞅着已经归西的老伯唏嘘不已。
“好好的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江湖骗子吧这是！快点报警抓起来！”
“长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哎呀不要落井下石，我看得出这小伙子是想救人的，可能是…..发生意外了吧。”
“看那样子不像是医术有多高明，太年轻了，年轻人啊，年少轻狂，总认为自己有多厉害，唉…”
“这是不是犯法了！”
“唉你不懂别乱说话，如果真是医生就不属于犯法的，我看不是故意的，只能说医术不精。”
“什么啊，就是瞎搞，明明脖子和脸受伤了，他拿刀去割老头的胸口，不出事儿才怪。”
“就是啊就是啊，他那个搞法，就算救活血也流干了。”
“可怜这闺女了，眼睁睁看着亲人没了，啧啧…”
“也不要这样说啊，我刚刚就跟在老伯身后买菜，看得出他不舒服一直在捂着胸口，估计是早就不行了，而且倒地时都翻白眼了，脖子的血噗噗往外淌，我看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哎呀！太血腥了，今晚做梦有材料了。”
……
……
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中，救护车终于赶到，几名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匆匆赶来现场。
气胸现象的患者因抢救无效当场去世，还未彻底变凉的尸体被抬到担架上，一行人匆匆离场，患者家属因受不了刺激，也险些昏了过去，被两名医护人员架上救护车。
超市出了事故，所有出入口全部封闭，安保人员疏散人群，无关人员立刻离场。(106)
(106)
有一名医护人员匆忙中居然认出了景逸宸，惊讶地说了句：“居然是景院长！”
旁边有同事立刻插话：“景院长进行的急救措施，只可惜发现的太晚，已经来不及了。”
这番对话正巧被围观群众听到，几个大妈临走前瞪了一眼景逸宸，嘴里嘀咕着：“这么年轻当院长？他爸是XXX吧！”
奈何景逸宸身边站着一个男人，那人一身黑衣满身戾气，怪吓人的。同伴见状赶忙扯着大妈离开是非之地，“快走吧，别管这闲事儿，真晦气。”
一切归为平静。
景逸宸从超市入口处的洗手间里走出来，站在洗手台静静地洗手，冷水冲刷着带有血迹的手，流淌下来的水滴泛着刺人眼球的红色。
他低着头，没有情绪的表情，仿佛在洗一件脏透了的衣服。
“景逸宸。”
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突兀响起。
景逸宸闻声抬眸，通过眼前的镜子，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周衍靠在墙壁上，抬了抬帽舌，通过镜子回视，沉声道：“你没事吧？”
景逸宸面容淡然，不见一丝一毫的异样情绪，确定双手已经洗干净后，他抽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声音极轻：“我没事。”
“你要知道，这不怪你，就算是救护车来了也无济于事，”周衍作为全程的参与者，摸着良心说公道话，“你很想救他，我能感受到，不过生死有命，你已经尽力了。”
“周先生说的对，”景逸宸点头附和，模样淡定极了，语气就像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平淡，“我尽力了，问心无愧。”
“那就好。”周衍暗暗松口气。
景逸宸将用过的纸巾缠成两圈扔进垃圾桶，视线重新躺回到周衍的脸上，观察片刻，问：“没吓到你吧？”
“呵…”周衍发出一声气音，努力往下咽了咽口水，脑海自动略过惊心动魄画面，表示无所谓地挑眉，“小场面。”
景逸宸垂眸，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说：“回家换身衣服，我们去看知忆。”
周衍动了动唇角，想说话又忍住了。最终轻点了下头，在景逸宸与他错身时，他的眸色微变。
真的很想再问一句，你真的没事吗？
*
一零三住院部，VIP病房。
“逸宸哥哥，再有一个月，我就可以出院啦！”
陆知忆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开心的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来。
“嗯，”景逸宸坐在床边，正在削水果，低着头很认真的模样，“出院以后，要每天保持好心情。”
“好，我会听话的！”陆知忆重重点头。
突然间，活蹦乱跳的小朋友又蔫巴了，他的眼神偷偷瞄着坐在沙发区的男人，那个大哥哥自从进来以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一袋玩具往他桌上一扔，然后坐得远远的，戴着帽子低头，全程看手机。
“他是谁呀？”
陆知忆向景逸宸凑近，小小声问。
景逸宸削水果皮的手一顿，细细考量一番，按照辈分来算，陆知忆应该叫周衍一声…..哥夫？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周衍留在S市属于保密阶段，想了想，说句：“是一位哥哥。”
“哦。”陆知忆撅撅嘴，没再多问。
陪着小朋友坐了一会儿，耳边叽叽喳喳的童声响了半天，没多久，声音渐渐消失了。
午后阳光暖融融，陆知忆敌不过困意，才艺表演念完两首唐诗后，趴在病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景逸宸帮忙盖好被子，随即站起身，拎着手里的垃圾袋往外走，开门关门的声音都很轻。
等他倒完垃圾回来的时候，周衍正站在病房外的长廊，颀长的身影立在窗户前，像是在故意等他。
听到脚步声，周衍侧头，一张俊脸犹如初见时的傲然：“小孩睡着了。”
“嗯。”景逸宸低低应了声。
周衍喉结微微滚动着，斜过身体，开口道：“聊聊？”
景逸宸沉默了片刻，才道：“好。”
两人步行来到楼下的花园，找了一个没人的凉亭，一左一右拉开距离，双方站得笔直，抬眼瞭望远方。
“你在救人之前，有预料到结果吗？”周衍很想知道，直接问出了口。
景逸宸眸光微闪，回忆起当时的心境。
当他发现老伯倒地时，那一滩滩涌出来的血，他就知道已经凶多吉少，而他靠近时，老伯的瞳孔已经扩散，心跳微弱，由此推断，抢救成功的几率是…
他嗓音淡淡，吐出来几个字：“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周衍眯着眼睛重复一遍，心头涌入一股怒气，两步走到景逸宸身边，看着人侧脸说，“那你还多管闲事？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我是医生，”景逸宸依旧平静着一张脸，眼底不见一丝悔恨之意，“这是我应该做的，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几率，我还是会选择试一试。”(107)
(107)
周衍冷笑：“你没听到吗？那姑娘要告你，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是杀人犯。”
景逸宸面色不变，一本正经地普及：“根据国民法总则第184条，因自愿实施急救助行为造成受助人损害的，救助人不承担民事责任。”
周衍无言以对。
碰到这种事，如果不救，那就不是景逸宸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周衍别开脸，低声说句：“无药可救。”
景逸宸侧过身，与男人面对面，轻声道：“周先生不必担心，我的职业早已经让我习惯性面对死亡，今天的情况不是例外。”
周衍张张口，话语在喉咙滚了一圈，别扭地说：“谁担心你了。”
景逸宸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到了第二天才有所平息。
景逸宸嘴上说着没事，早已习以为常，但周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生活一切照常，景逸宸仍旧是淡定着一张脸，说话的语气也如往常一样平静无澜，每天早起陪周衍运动，晚上回来亲自下厨为周衍做晚餐，继续维持了前段时间规划的自律表作息。
仔细观察两天，景逸宸除了在工作上比以前更忙以外，周衍还真找不出一丝端倪来。
直到这天晚上，周衍坐在沙发上等着景逸宸下班回家，从傍晚等到深夜，也不见男人回来，而在这期间，对方一个电话都没有。
客厅只点亮一盏暗灯，电视机里正重播着晚间新闻，主播口述近日S市发生的奇人奇事。
周衍一双寒潭似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播报的主播，沉思半晌后，他关了电视机，捞起茶几上摆着的手机，缓步来到窗前，望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夜景，他试图打通景逸宸的电话。
第七遍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电话另一边传来的不是熟悉的男性嗓音，而是一道低低的女性嗓音：“你好。”
周衍眯了下眼眸，沉声开口：“我找景逸宸。”
那边的女孩声音极低，隔着电话传递一句话，听清楚以后，导致周衍当场变脸。
他捏着电话的手愈发用力，骨节因而泛青，望向窗外的眼神，变得更深更冷，稍稍挑起眼尾的样子，就足以震慑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点更，可能还会有二更。
第35章
邵磊还是从听别人嘴里听说自家院长在超市救人的事儿, 他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天了。
这种事对医护人员来说是非常正常的现象，意外情况突发的患者, 而且是在没有专业医疗设备的情况下，能否救治成功, 涉及到很多因素。患者本身, 医生本人, 时间、地点以及病发症状，甚至包括环境和天气都会影响救治的效果, 谁也不能保证最终结果是否能如人意。
医者很少有信奉神鬼之说, 景逸宸再怎么厉害, 他也是人，而非无所不能的神。
在外人眼中, 发生了这种事，景逸宸可能被扣上庸医或者医术不精的帽子, 甚至更过分的会认为是走后门的江湖骗子。
不过在一零三以及众多医护人员眼中, 大家统一口径是：景院长都救不了的人，那就没办法了。
作为贴身助手，邵磊和小萱明显发现了景逸宸的改变。近两日, 院长刻意给自己安排了大小手术，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结束以后无缝衔接开会，一坐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院长以前也很忙, 似乎刚轻松了一段时间，又恢复了以前的工作节奏，甚至比以前更加忙碌。
就好像，每天的每一分钟, 景逸宸都不想浪费。
这天上午，景逸宸与外科主任许鹤生共同完成一项手术，患者患有颅内肿瘤，需要开刀切除脑肿瘤，手术难度极高，而手术时间也分外的长。
手术室灯亮起来的那一刻，围在手术台的医护人员便在也没有出来过。直到灯灭，时间过去八个小时后，对外宣布手术成功，几名医护人员推着移动床将还在昏迷中的患者转到重症监护室。
手术人员三三两两做着善后工作，相继离开手术室。景逸宸和许鹤生是最后离场，还未脱下手术衣，一左一右站在更衣室，准备换下来冲个澡，洗去一身的薄汗。
景逸宸半天没有动作，一手撑在桌面，低头看着下属递交上来的病历单，似乎在研究接下来该如何分配工作，而他额角的汗水，不知不觉越来越多，顺着鼻梁寖湿了医用口罩。
“院长，”许鹤生三两下脱掉衣服，光着上身走进，歪着头看他，抛出橄榄枝，“辛苦了，冲完澡一起吃午饭吧。”
“嗯。”景逸宸目不斜视，淡淡地应了声。
许鹤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细细打量一番，声音变得沉稳些许：“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108)
(108)
哪里是不太好，简直是太不好了。摘掉口罩的景逸宸，满脸流汗，面无血色，眉毛以上的碎发粘成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就连唇角都泛着白，模样实在称不上有多好。
许鹤生心下一紧，又把刚刚脱掉的衣服重新套回身上，然后抬脚往外走，语气略显焦急：“我去给你拿一瓶葡萄糖。”
“许主任…”景逸宸恍惚了一下，声音很轻。
许鹤生还来不及应声，只听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回头一看，见到景逸宸倒在了休息室的地面上。
“院长！”
许鹤生两步冲过来，扶起景逸宸的肩膀，另一只手按在男人的心口处，感受到强稳有力的心跳，他才稍稍松口气。
“院长，你感觉怎么样？”许鹤生碰了碰男人的额头，想让人清醒一点。
景逸宸阖眼，最终敌不过困意，轻轻地闭上眼睛，昏睡之前，还不忘交待一句：“我没事….”
邵磊和小萱跟着大批队伍正在食堂用餐，还想着在三人群里发一条消息，问问院长吃不吃打卤面，想吃就带上去一碗。
字打到一半，小萱手机“嗡”的一声，被周未晞的语音通话拦截了。
“未晞小姐姐，”小萱赶忙接起来，语速超快地问，“许主任和院长吃打卤面吗？要不要给他们带上去？”
周未晞语速更快，在电话里匆匆说两句就挂断了。
与此同时，小萱脸色骤变，伸手扒拉对面埋头干饭的邵磊，刚要大声喧哗，瞅了瞅周围的人，又压低声音：“别吃了，快上去。”
“怎么了？”邵磊抬头问。
小萱身子前倾，声音压的更低，一脸紧张：“院长晕倒了。”
“什么？”邵磊诧异万分。
来不及打听更多，俩人端着餐盘匆匆离开食堂。
景逸宸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整个身子陷入其中，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不论远看还是近看都恬静地像个少年。
这是共事多年以来，有着“铁人”称号的景院长，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倒下。
他睡的很沉，就算邵磊拿着血压测量仪靠近，握着他的胳膊捣鼓了半天，他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各种测量结束以后，邵磊松口气的同时又静悄悄地对着旁边等待结果的小萱做个手势，竖起大拇指笑了笑，证明人没事。
小萱一手拍拍胸脯，仰头望着天花板轻轻喘气，心有余悸。
景逸宸确实没事，身体各项检查结果正常，只是安静地睡着，他需要休息。
时间滴滴答答向前走。
时针指向下午四点钟，邵磊从门诊二楼坐电梯来到院长办公室，小萱还在办公室隔壁的诊疗室守着。
邵磊轻轻敲门，探头问：“院长还没醒吗？”
小萱抬眸，放下手里的资料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看看。”
小萱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入办公室，入眼的画面仍旧是景逸宸躺在沙发上熟睡的姿势，双眸紧闭，呼吸声均匀。
走近一些，小萱把手背小心翼翼搭在男人的额头上，确定没有发热，松了口气。
她盯着领导的眉眼看半晌，眼底流露出温柔，咬了咬嘴唇，纠结几秒后转身离开。
邵磊见她关门出来，挑眉问：“院长呢？”
小萱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邵磊有点着急，说：“卫生局的人来了，去把人叫醒。”
小萱哪舍得，她好不容易能看到景逸宸熟睡的模样，一咬牙，缓缓摇头：“院长累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邵磊神色一变，孰轻孰重在心里衡量了一番，眼底闪过纠结之色。两人面对面对峙几分钟，邵磊败下阵来，回忆起这几天紧张的工作流程，还有景逸宸苍白的脸颊，心中也隐隐心疼，叹息道：“好，那就不要打扰了，让院长好好休息，我去跟卫生局的领导打声招呼。”
“嗯嗯！”小萱露出笑容，抬起一支胳膊打气，“加油！你可是一零三的交际草。”
邵磊失笑，照着人额头弹了一下，迈开腿离开了。
卫生局的几位领导与景逸宸见过很多次，经常打交道，彼此间都很熟悉，一听景院长身体不舒服，几人都面露惊色，关心地问严不严重。
邵磊笑着说不严重，就是需要安静休息。
卫生局的人了然于心，既然见不到人，便也没有多逗留，各自喝了一杯茶，闲聊几句，留下一些需要院长审批核实的文件后，几人起身离开。
临走之际，其中一个人凑到邵磊耳边小声说：“超市那件事儿，可能会有人找麻烦，你让景院长注意点。”
邵磊一愣，随即笑开来：“明白。”
景逸宸也许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后很难再睁开，一觉睡到天黑都没有醒来。(109)
(109)
邵磊和小萱放心不下，两人因为谁值班的问题撕扯半天，最后都没有离开医院。许鹤生下班之前来看过一眼，趁着人昏睡阶段，难得有机会动手动脚，他用手指点了点景逸宸的眉心，轻轻笑了声。
小萱想不明白，许主任的心为何这般大，沉睡这么久都没转醒还有心情笑，她紧张地问：“真的没事吗？”
许鹤生转头看她，面容柔和的俊脸满是暖意，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超小声说：“就是累了，没事的。”
主任医师这样说，小萱心理踏实不少，没再多问。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去的消息，许多得知景院长晕倒的同事临下班都来院长办公室门口转一圈，尤其是科室主任，抱着关心又夹着拍马屁的心态扯着邵磊打听半天。
小萱最看不惯这种行为，门一关，谁也不让进。
夜幕降临，医院不同白日的喧嚣涌动，到了夜里，出奇的安静。
小萱趴在值班室的桌子上，困的哈气连天，半阖着眼睛盯着墙壁上的钟表，心里哀叹院长怎么还没有睡醒。
正自梦游，她一双秀气的眼睛不自觉地缓缓闭上，就在这时，桌面放置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直接把她振醒了。
小萱擦了擦口水，低头一看，是院长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中国超人】
“……”
好奇怪的称呼。
私自接听别人的电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小萱决定视而不见，还是等院长醒来报备一声好了。
哪知这位“中国超人”超级执着，开启夺命连环Call的模式，一通接着一通，有要把手机打爆的架势。
小萱害怕是有急事，或者哪位患者，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迅速按了绿键，接通电话：“你好。”
另一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隔了一会儿，才道：“我找景逸宸。”
小萱张了张嘴，总觉这声音特别耳熟，来不及细琢磨，她低声回道：“不好意思，景院长他身体不舒服，还在昏迷中，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昏迷？
过了好久，电话里都没有声音。
小萱好奇地皱眉，看眼手机屏幕，确定还在通话中。
然而下一秒，电话就被无情挂断了。
嘟嘟嘟…
小萱撇撇嘴：“这人好奇怪。”
片刻后，邵磊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三份夜宵。
“你吃完回去休息吧，我帮你叫辆车。”
邵磊把餐盒放在放桌上，然后摸出手机，翻找约车软件。
小萱一张嘴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要吧，要等院长醒了才能走。”
“别熬着，明天还要上班呢。”邵磊好声好气劝说，“有我在，放心，我今天陪院长在医院留宿，没问题的。”
小萱煎熬了一下午，身心疲惫，确实是熬不住了，已经确定院长没有大碍，她也不再坚持，站起身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临走前拍拍邵磊的肩膀，颇为老成：“辛苦了，小邵同志。”
一刻钟过后，为领导准备的夜宵都凉了，景逸宸还没有醒。
邵磊猜测，今晚估计是醒不了，可能要睡到第二天早上了。
他收拾东西准备去值班室洗漱睡觉，哪知刚出门，就看见一个颀高的黑影拐进了院长办公室。
“嗯哼？”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眼花。
邵磊放下手里的东西，迈着小步静悄悄来到办公室门口，所幸门口留了一道缝隙，他眯着眼往里瞅，看清楚了里面的状况。
一个身穿黑衣戴着帽子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他对面沙发上躺着的人是景逸宸，仍旧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根据黑衣人的身形推断，邵磊心中有了答案，不仅没出声打扰，还很有眼力见地帮忙把门关严。
办公室内。
周衍沉着一张脸看着熟睡不醒的男人，还在考虑要不要一巴掌拍下去，足足做了五分钟思想斗争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抱着肩膀往后靠，视线依旧锁定景逸宸的眉眼，不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坐了一会儿，周衍觉得很无聊，闲不住地在办公室转两圈，动碰碰，西碰碰，最后又回到景逸宸身边。
他弯腰，近距离观察景逸宸的睡颜，欠欠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很想把梨涡戳出来，用气音说：“景逸宸，你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周衍正玩得开心，忽然动作一顿。
他的手指还杵在景逸宸的脸上，而后者却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缓缓睁开了眼。
此情此景，有点尴尬。
周衍悻悻地收回手，直起腰板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说：“睡醒了？”
景逸宸的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回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因为没有戴眼镜的关系，他看人比较模糊，不过只凭身形，他已经认出眼前的人是谁。(110)
(110)
他稍微抬起脑袋，嘴角边的梨涡，因为浅浅蠕动的唇瓣若隐若现：“周衍，我又梦到你了。”
他的音色微沉，尾音若有若无的勾人。
周衍一挑眉，俯身靠近，盯着他朦胧的双眸问：“什么意思？”
“难道说……你总能梦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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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夜幕天边, 光影笼罩下，男人离得更近，双方呼吸交错, 室内氛围变得越来越微妙，也越来越引人遐想。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气息扑在脸上, 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实, 景逸宸终于彻底清醒了, 只需一秒，睡虫便从眼里消失。
原来不是梦, 周衍真的来了。
不仅来了, 还趁他熟睡戳他的脸, 此时又靠得这样近，玩起了公子哥惯有的撩人游戏。
景逸宸退开身子, 背部紧贴沙发，有意与对方拉开距离。他在茶几上摸到了自己的眼镜, 戴上以后, 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褪去睡意的他，一尘不染，眉目清湛, 视线在周衍放大的俊脸上游移。
而周衍那双黝黑的眸子，也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带着惯有的傲然，还有三分审视。
“周先生, ”景逸宸干涩的嗓音倦懒低哑，“你怎么来了。”
啧，没意思。
周衍扯了扯嘴角，表示不满。
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了, 还不如睡着的时候可爱。
周衍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座椅上，用巨星耍大牌的语气说：“还以为你归西了，来见你最后一面。”
开玩笑的话景逸宸是不会当真的，对此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不见一丝愤怒，倒是关心起男人的饮食来，淡声问：“周先生吃晚饭了吗？”说完嗓子发干，不可抗力地轻咳两声。
周衍皱眉，观察他的脸色，呛道：“这都几点了，怎么可能没吃，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弱智看待，被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没了你会饿死。”
景逸宸这才想起来看眼时间，视线移向办公室的钟表，又轻咳了一声：“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整整十个小时，这是很漫长的时间。
“喂！景逸宸。”周衍双手环胸，坐姿就跟审问犯人一样，眸中满是沉沉的探究欲，“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景逸宸声音极轻，喉咙发痒，像是胸膛灌了风，止不住地想咳嗽。
周衍眯起眼眸，提醒道：“你总能梦见我？”
“咳咳咳咳…..”
景逸宸一开口就有种被人往嗓子里灌沙子的感觉，他一手攥拳抵在嘴唇上想克制，可惜无济于事，整个人被迫弯下腰倒在沙发上，冲着地面干咳不止。
“你怎么回事？”周衍眉头皱的更紧，忍不住伸手去拍景逸宸的背部，盯着人泛红的脸颊说，“咽炎不是好了吗，怎么又开始了！”
语气着实称不上友好，手中动作却是不自觉地放缓力道。
那温热的手掌敷在背部，虽然隔着衣服，但景逸宸仍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对方手中传来的温度。
“对不起…咳咳…”景逸宸缓缓摇头，咳得脸都红了，整个下颌绷紧，“我嗓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睡得太久了。”
“药在哪里？”周衍环视一圈，“没有止咳药吗？”
问话的同时，周衍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思绪总是跟着肢体走，他的目光已经离不开景逸宸的背部了。
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都能碰面，他的直观感受，仅仅两天的时间，景逸宸就瘦了一圈。
景逸宸在他的印象中，永远是挺直腰板站得笔直，一脸坚定不怕困难，还有忙碌的身影，一颗多管闲事的心。
周衍还以为这个人是铁打的机器人，永远不会觉得累，更不会生病。
而现在，这个机器人似乎使用过度，身体里的线路暂时无法接通，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干咳不停，只把消瘦的背部留给外人，展现出最脆弱的一面。
周衍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击中了。
他脸色更沉，干脆站起身去拉景逸宸的胳膊，想让人先坐起来，“药呢？真是麻烦死了！”
景逸宸身形一顿，干咳的症状稍稍缓解，然后不动声色地躲开男人的亲近，掀开身上的毯子，打算去取止咳药。
哪知，周衍力气极大，一个拳头过来怼在他的肩膀，又把他怼回原位。(111)
(111)
他不明所以，抬眸看着周衍。
只见周衍黑着一张脸，不耐道：“病号就坐着吧，药在哪里我去取，不然你晃晃悠悠的晕倒了，我可不给你做人工呼吸。”
“……..”景逸宸一时语塞。
难得见他接不上话，周衍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耸耸肩说：“嗯？你还不服气？”
周衍眼角眉梢都是挑衅意味，一脸“你好弱”的表情。
“你不知道在哪里，还是我来吧。”
景逸宸无视对方的挑衅，利落地站起身，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身体无碍。
他径直走到办公桌，从抽屉的第二层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瓶子，拧开瓶盖，倒出来两粒直接送进嘴里。
吃了止咳药以后，景逸宸的咳声减弱了很多，偶尔轻轻咳嗽两声，但不影响谈话。
周衍突然面露疑惑，低头，摸着下巴思考。
总觉得有什么问题忘记追问了，一时没想起来，他抬起头，目光锁定景逸宸的那张脸，琢磨半天，还是无果。
心里有一道声音提醒，被遗忘的问题，好像挺重要的。
“周先生，这么晚了，我找一间没人的值班室带你去休息。”
景逸宸提出建议，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容颜，语气沉稳有礼，举止言谈有着天生的疏离感。
周衍最近一段时间“家教”很严格，逐渐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长时间没熬夜，冷不丁超过十二点没睡，确实有些困了。
他按了按额角，点头答应：“好。”
画面一转。两人来到一间面积较小的休息室，这间屋子是专门为景逸宸准备的，每次加班太晚需要在医院留宿，景逸宸就会来这里休息。
所以整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周衍先是嫌弃一番，吐槽完通风又开始吐槽空气，紧接着是浴室间，念叨够了才肯拖鞋上床。
他和衣而卧，画面违和，看上去有点像大佬下乡体验生活。不太舒服地动了动头部，他侧头，看向另一个男人。
景逸宸身形笔直，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口，不说话的样子，气质实在孤高，自有一身凛然贵气。
周衍存着一点良心问：“你呢？”
景逸宸说：“我去办公室。”
周衍神色忽然深沉起来，气质骤变：“你去哪？”
景逸宸耐心重复：“办公室。”
“不行，”周衍的语气就跟对待下属似的，要是有一点不合他心意就要扣工资的架势，“这屋子不对劲，你得留下。”
“不对劲？”景逸宸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周先生指的是….”
周衍扯了扯嘴角，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说，平躺着身体两臂交叉放在胸前，用最强势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这里是医院，每天生生死死那么多，谁知道后半夜会不会有阿飘，飘来飘去的，倒不是害怕，就是不喜欢有人打扰我睡觉。”
“……”景逸宸无言，再次看到了周总的另一面。
不管面对任何人都拽上天的周总，原来是个怕阿飘的胆小鬼。
“周先生放心，这里很干净。”景逸宸态度卓然，诚恳又坚定，“不会有事的，我就在隔壁。”
“哪来那么废话？”周衍五官都皱在一起，随即扭了扭身体，像个毛毛虫一样往床铺的里侧挪动，很快把旁边的位置空出来。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景逸宸的脸上，朝着人抛出一个“你别不识抬举”的眼神，下意识用领导视察的口吻：“快点上来。”
景逸宸眸子微闪，站在原地不动，不曾料到会有此发展，本能秉持谨慎态度。
周衍极其不耐烦，瞪着人说：“还想让我用八抬大轿请你上来？”
“周先生，”景逸宸在心里叹息，只觉有些荒唐，试图挽回局面，“还有些文件需要我处理，明后天的工作规划….”
“快一点。”周衍毫不客气打断，声音更冷，“不想再说第三遍。”
景逸宸张张口，认为还有与其抗衡的希望。
沉默了一小会儿，景逸宸很直白地说出最现实的问题：“周先生是已婚人士，我们这样不太好。”
周衍有些困倦，开始厌光，听了这话后，原本闭上的眸子倏地睁开，神色一厉，冷笑：“景逸宸，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这跟已不已婚有什么关系，都是大男人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好吧。
景逸宸垂下眼眸，略加思索，还是妥协了。
如果在僵持不休，反而显得他疑神疑鬼。
周衍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男人而已，并未多想，更不会参杂着别的心思，是他多虑了。
正所谓庸人自扰，误会了别人，也为难了自己。
景院长在心里对自己默默批评一番。
自我反省后，他的思绪不再摇摆，迈开脚步来到床前，利落地脱了鞋，平躺在周衍身边。(112)
(112)
背部陷入床铺的那一刻，他不自觉绷直身体，长年独居，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需要他用一点时间消化和适应。
床铺是标准的一米八双人床，躺下两个成年男人宽度刚好。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两人之间空出一段距离，仿佛隔着一条河，衣角间的距离都相对安全。
安静片刻后，原本平躺的周衍忽然侧过身子，两人中间的河瞬间窄了许多。
入眼的是景逸宸的侧颜，看久了，令人心折。
周衍不免在心里感叹，他和景逸宸居然也会有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不吵不闹，不打架，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和平共处。
“景逸宸，”他悠悠开口，无缘无故问，“你每次都这样吗？”
景逸宸望着天花板，声音平静：“周先生指的是哪方面。”
“有心事的时候，或者是心情压抑的时候，你总是喜欢用工作麻痹自己，对吗？”周衍难得正经八百地想聊聊，语气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和冲撞，变得很认真，还存着一丝好奇心。
景逸宸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目不斜视，发出一声很轻的声音：“嗯。”
“你这样不会突然暴毙吗？”周衍也学会了景逸宸的心直口快，懒得拐弯抹角，毒舌天性逐渐暴露。
天知道，他在电话里得知景逸宸昏迷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
据说长年不生病的人，如果突然病了，可能会命不久矣，身体长时间被压榨，很容易崩坏一病不起。
他的父母就是突然之间离开的。
那种滋味，周衍这辈子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等了片刻，没等来景逸宸的回答。
周衍自顾自继续说：“我平时也挺忙的，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从不亏待自己，宁可放弃一笔生意，也要给自己留出一些娱乐时间，放松身体，放松心情。”
“周先生说的有道理，”景逸宸表示赞成，“我应该向你学习。”
“光用嘴说是没用的，”周衍不给人耍赖的机会，伸手握住景逸宸的手腕，抬起来，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明天开始，休假三天。”
景逸宸一惊，没有丝毫准备，眼中闪过些许忧虑之色：“可是….”
“没有可是，”周衍霸道起来没人能制止，他紧紧握住男人的手腕，没有想松力的迹象，再次露出深沉睿智的眼神，“我说三天就三天，工作的事全部推掉，别说什么有手术，难道一零三就你一个外科医生？”
景逸宸动了动唇角，欲言又止。
周衍轻轻一笑，胳肘撑在床铺，慢慢支起上半身。他低头看着景逸宸的脸，这张脸毫无瑕疵，有种引人堕化的魔力。他用空余的另一只手去掰对方的手指，掰出三根紧紧攥在掌心里。
光影之下，两个成年男人的手紧握一起，落在景逸宸的胸膛之上，安静无声的画面无端让人生出无限遐想。
美色当前，尤其是气质冷冽的美人，周衍很难移开目光，心中一荡，看景逸宸的眼神十分慈祥：“宝贝儿，你该休息了。”
宝….宝宝…..贝儿？？
景逸宸薄唇微张，镜片下的眸子终于流露出明显的情绪转换。
那是后悔的意思，如果时光倒流，让景逸宸再一次做选择，这个夜晚，他是绝对不会留下来与周衍同床。
作者有话要说：景院长：就挺秃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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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天亮了, 云层叠堆，天边展露一角。
和平共处一夜，同床的两个男人几乎都没怎么入睡。趁着还未到上班时间, 周衍早早起床离开了医院。
景逸宸独自坐在办公室, 已然穿戴整齐, 身上不见白褂, 难得一身正装。
他手中忙碌不暇，但思绪清晰，正在规整桌面摊开的文件, 快中带稳, 旁人见了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做事很有条例。
忽然手中动作一顿, 整理文件的速度放缓。他回忆起昨晚与周衍的对话,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和谐相处, 不知不觉竟然聊到了深夜, 直到窗户边角射进来一缕阳光，他们才合上眼睛歇息片刻。
周衍的话仍在耳边回荡，低沉又强势的声音记忆犹新。周衍在他耳边说：“景逸宸, 三天, 把你自己交给我。”(113)
(113)
他听了这话后, 眸光闪动，心情复杂, 既没有点头答应, 也没有摇头拒绝，而周衍也没追着他要个明确的答案，因为以周衍横行霸道的处事风格，他不回答，就等于默认。
景逸宸做事一向有规划, 无论是对待家庭、工作或者是闲暇时光，他都会提前安排好行程，他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的目标，明天，后天，一个月，甚至是一辈子。
一直以来，只有他作为领导人规划自己或者是规范他人的工作制度，这是头一次，有人提出要求，让他把自己全然放空交给另一个人。
周衍的到来，毫无预兆地打破了他对未来生活的计划和向往，因为一场意外，这个男人闯入了他的生活，在检查出周衍是何斯体质的时候，他便隐约有种预感，从此以后，他与周衍的命运会紧紧纠缠在一起。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了，拉回来时，景逸宸被短暂的敲门声吸引了注意力。
他像是早有预料般，收拾好心情，淡声道：“进来。”
话落，邵磊推门而入。
“早上好，院长。”邵磊勾起唇角，一如既往地笑着打招呼，不过在看到景逸宸身上的正装时，嘴角一顿，难免惊讶了一瞬。
“早上好，”景逸宸脸色如常，抬眸扫一眼，开门见山地说，“我要休假三天。”
这个决定让人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
邵磊当场惊愣住，赶忙关心道：“院长，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除了这个可能，邵磊还真想不到其他原因。
景逸宸非常淡定，推了推眼镜，气质卓然：“没有，正常休假。”
说罢，他伸手去拿日程表，反复观察片刻，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假期，心里更加踏实了。
邵磊脑中涌出无限猜测，最后眨眨眼，磕磕巴巴点头：“好，好的，我明白了院长，那您交待一下工作任务吧。”
三天对景逸宸来说，是非常珍贵且漫长的时光，临走之前，肯定是有工作事宜嘱咐。
天刚亮时，景逸宸送走周衍以后，他便回办公室开始整理文件，利用不可多得的时间迅速拟出一份工作表格，上面是需要交接的事宜。他复制成两份，放在办公桌一角，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示意邵磊过来取。
“你和小萱一人一份，副院长那边你负责转达，有事打电话。”他的声音着实好听，神色淡漠，仅能从他眼神窥见些许情绪。
邵磊走到办公桌跟前把工作表格拿起来，粗略扫一眼，插.进了怀里的文件夹里，悠然一笑：“好的院长，祝您假期愉快，希望能放下工作中的负担好好休息。”
铁唐僧都累倒了，确实该考虑一下放松身心。
“嗯。”景逸宸应了声，低头继续归纳桌上的文件，决定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妥当，尽量早点回家。
毕竟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而那个男人的脾性实在称不上有多好，搞不好再磨蹭一会儿，对方的夺命连环Call又摇来了。
邵磊临走前从兜里掏出一块名表，一脸差点忘记说的表情：“院长，阿姨在值班室捡到的，应该是周总落下的吧。”
这款手表一打眼就知道价值不菲，仔细一看确实是世界名牌。共事多年，邵磊没见过景逸宸戴过类似的手表，而且也不符合景逸宸的风格，邵磊猜测是昨晚留宿的男人放在枕边忘记了。
景逸宸眼神微凝，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眸看着邵磊，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几秒，邵磊还好奇领导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大脑迅速组织语言，想着该怎么解释。
这时候，景逸宸收回视线，低头说：“谢谢，放在这里吧。”
“好的。”邵磊说话莫名没底气，按照领导的指示把表轻轻放在桌面，然后拿着文件夹一步两回头地往门口走去，开启龟速模式。
走到门口的时候，邵磊又原路返回，他低头看着景逸宸，决定解释清楚：“院长，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跟踪和窥探他人隐私的嗜好，要怪只能怪我眼神太好使了，就算周总捂得再怎么密不透风，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是谁。”
怕是人不相信似的，后面又跟了一溜彩虹屁：“只能说周总气质绝尘，与众不同，就跟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一样，世间少有，过目不忘，只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就没能忘掉的容颜。”
夸大其词的描述，再加上肉麻的歌词，即使是这样，也很难让景逸宸变脸。他抬起头与其对视，双手握在一起，轻轻说句：“我知道。”
邵磊跟在他身边做事这么久了，他的两位助理的品行和性格他都一清二楚，自然不会怀疑邵磊是有意为之。(114)
(114)
话说回来，若是换成他，多看两眼，也能认出风衣男就是周衍。
邵磊松口气，人品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义正言辞地保证：“院长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
人类好奇心使然，邵磊确实好奇这俩人之间的关系，不过领导的私生活他不会多问也不会参与，更不会做出任何评价。
他打心底相信，相信景逸宸的为人。
至于周总为什么会找到自己的情敌，兴许是得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病症。
*
一路绿灯，带着好运，景逸宸回到泛海国际。
周衍正在客厅等他，见他进来，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不错，挺速度的。”
这番夸奖又带着讥讽的话传到景逸宸耳朵里，男人不为所动，从兜里摸出那块名表，轻放在茶几上，“周先生，你的腕表。”
周衍扫一眼，好像是才发现手表不见了，拿起来放在手中颠了两下，很土豪地扔在一旁，并不当回事。
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在物质方面，从景逸宸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攒了好多话想说，先是问：“工作都交待清楚了？”
他抱着肩膀发问的模样，还有嘴边勾起的浅笑，以及看人的眼神，让景逸宸联想到等待用餐的兴奋猎人。
而自己，就是那一道即将被享用的美食。
“嗯，交待清楚了。”景逸宸淡淡应声。
周衍满意地抬了抬下巴，一拍手，从沙发上站起身，兴致高昂地来到景逸宸身侧，哥俩好似的一手揽住男人的肩膀，贴近人耳边说：“走！带你放松，别总是天天绷着，多没意思。”
景逸宸身形一顿，鼻尖都是周衍的气息，耳根子有点犯痒。他淡眸扫一眼那只按住自己肩膀的手，眸色一沉：“周先生。”
“怎么？”周衍手中力道加重，就是不想把人放开，满脸刻着不怀好意四个大字，“哥哥想带你出去玩，你还不乐意了？”
有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周衍，毫不夸张地形容，可以从S市东区排到西区，只要周衍一声令下，后面就会有一大批跟屁虫。
可惜景逸宸并不在这其中，他侧过身子，很绅士地躲过对方的亲近，声音清朗沉稳：“哥哥。”
他没有情绪地重复这个意想不到的称呼，略感不解：“周先生喜欢自称哥哥吗？”
周衍双手环胸，挑眉：“你有意见？”
不称大哥，难道称小老弟？
景逸宸抿着唇，不语。
周衍眼神颇具威严：“你几月份的，难道生日比我大？”话音一顿，他又朝男人靠近，调侃道：“不会吧，宸哥哥？”
景逸宸对他的有意撩闲不为所动，正经回道：“五月。”
周衍眸中闪过诧异，哼了声：“巧了。”
周衍思绪一歪，忽然想到初中时期，十六岁的景逸宸与二十七岁的景逸宸身影重叠，书呆和工作狂的结合体，只因长相出众，走在校园中很难让人忽视，气质卓然出尘，穿着白衬衣往那一站，恍若月下仙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同居生活，周衍渐渐记忆起曾经与景逸宸同窗的日子。
那时候的周大少爷就很看不惯景逸宸的老干部作风，有好几次，他差点走上去搂住对方的肩膀，打破三年未说话的记录，很想趴在人耳边笑说：走，哥哥带你出去玩。
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时光匆匆，青葱岁月流逝，一眨眼已是十年过后。周衍万万没想到，十年前没有做成功的一件事，在十年后的某一天早上实现了。
就在刚刚，他搂着景逸宸的肩膀，故意往人耳朵里吹气，调侃着叫哥哥。
此番举动还收获了意外惊喜，当他靠近时，院长的耳尖可疑地泛红了，非常可爱，有想让人捏一捏的冲动。
周衍心底忽然滋生出一种奇异的骄傲感，短短数日，他见到了景逸宸的很多面。
床上动情的景院长，认真工作的景院长，尽力而为救人的景院长，因失败而动容的景院长，露出梨涡的景院长，还有累倒在沙发上的景院长，以及被叫宝贝惊讶的景院长。
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害羞红了耳尖的景院长。
周衍突然变得贪心起来，他觉得景逸宸就是挖不到底的宝藏，他想看到展示更多情绪的景逸宸，而不仅仅是这些表面。
换成陆知燃可能都没有他这个本事。周总在心中感叹，眼底满是得意之色。
转念一想，如果站在景逸宸身边的人是陆知燃…….画面违和，确实不般配。
景逸宸不知道对面的男人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对于周衍有事无事就对着空气傻笑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孕夫嘛，或多或少都有些情绪变化，也许生了宝宝之后，度过月子期，男人就能恢复往日的雷厉风行，仍旧是那个跺脚震一震的周氏继承人。(115)
(115)
这段时间就将就一下吧，降智总比发疯要好。也许，周先生可以考虑服用一点脑白金。
景逸宸暗自决定，假期结束就落实这件事。
十分钟后，周衍恢复理性精明的一面，收起嘴边笑容，打电话给白哮，吩咐对方送辆车过来。
景逸宸听到了，插话道：“可以开我的车出门。”
不过很快就被嫌弃了，周衍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你那车不行。”
好吧。
景逸宸垂眸，不再提出疑义。
白哮办事效率超快，换身衣服的功夫，车就已经停在泛海国际的大门口了。
两人下楼，周衍在安保室取了车钥匙。
白哮送来的是一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战士悍马H1，当初周衍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别人车库里撬来的，这款车早已停产，可称为世界上最贵的越野车之一。
周衍很久没有开车兜风了，最近在家里都要憋出病来了，再让他宅两天容易生蛆。他难掩兴奋地爬上驾驶位，握住方向盘迫不及待地想把油门踩到底。
景逸宸还没有动作，站在车身旁边，透过车窗看着他。
见状，他皱起眉头：“上车啊宝贝儿。”
“……”
这还没完了是吧。
景逸宸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腹部，眼底浮现担忧之色：“我来开吧。”
周衍眉心更蹙，眼看耐心就要耗尽：“听我安排，让你感受一下我的速度。”
相处久了，景逸宸的思绪被带跑偏，脱口而出：“你的速度确实有点快。”
不仅速度快，周衍反应也很快，当即听出言外之意，脸一黑：“我告诉你，你今天别惹我生气，不然我把你卖到泰国去当人妖。”
景逸宸开了车门，抬起腿利落地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转瞬即逝。
周衍是超人体质，手快眼尖，很幸运地捕捉到了，歪脑袋盯着人瞧，下意识用领导口气：“你再笑一下。”
景逸宸转头，如他所愿。
周衍满意极了，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有被那抹温柔的笑容取悦到，难得夸赞：“表现的不错，继续维持。”
车子启动，缓缓行驶出路口。
景逸宸直视前方道路，轻声问：“周先生，我们去哪里？”
头一次没有规划地出门，景院长的心跳稍微乱了节拍。
心里想，只要不去机场，不去泰国，去哪里都好。
周衍转动方向盘，宽大炫酷又吸引人眼球的越野车在马路上稳稳直行，他抬头左看右看，不答反问：“你一般放松心情都做些什么？”
景逸宸略加思索，说：“练字，看书。”
周衍无语，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好气道：“室外的！”
景逸宸转头看着他，心理活跃，很想问三天假期不是由你来安排吗？
但是没问出口，低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面容微变：“会去一个地方。”
“OK，”周衍二话不说，直接把导航递过去，“地址，让我看看是什么风水宝地，能让景院长瞧得上眼。”
一路上，周衍脑海中掠过无数种猜测，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墓地。
景逸宸挺拔的身影立在一块墓碑前，他脊背挺直，态度肃然，轻声介绍：“这是我父亲，景封。”
景封的大名不仅在医学界如雷贯耳，平常老百姓只要稍有关注也会觉得耳熟。周衍自然也是知道这位伟大的院士，内心肃然起敬，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哑然一番，周衍开口责备：“你应该提早说，来之前买一些香烛和素酒。”
景逸宸态度友好：“没关系，我父亲从不在意。”
周衍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周遭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寂，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
景逸宸非常安静，他站在父亲墓碑前，静止不动，久久不语。
不过周衍心里清楚，景逸宸也许是在心里与父亲对话。
看得出，景逸宸非常尊重且崇拜他的父亲。
“如果能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救活他。”
男人忽然发声，音量不高不低，极具辨识度。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墓碑，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墓碑上的人听的，还是说给旁边的周衍。
周衍的视线落在他削瘦的侧脸，神色微变，并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而景逸宸说完那句话以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站在那里，很高，秋风吹起衣摆，外衣微微敞开，领口翻折，隐约显露出曲线优美的锁骨。
晨光穿透云层，朦胧的光晕映照在男人身上，眼眸被渲染成茶色，眼底盛着忏悔与薄雾似的柔和。
周衍被这一刻的画面击中，长久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像是有人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等待发芽。(116)
(116)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超市所发生的意外事故，即便没有救助成功，景逸宸极力与死神抗衡的样子仍旧帅到他了。
“突然能理解，陆知燃为什么会对你情有独钟了。”
周衍两手插在风衣兜里，转过身面对着景逸宸，眼中浮现些许笑意。
景逸宸闻声转头，面露不解之色。
周衍轻笑，眼眸微弯：“景逸宸，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这是周衍以前不愿意承认，此情此景又情不自禁地想说出口的一句话。
优秀善良的人，都是值得被爱的。
景逸宸颔首，表示感谢：“周先生也是一个很优秀很成功的人。”
闻言，周衍不可避免地笑出声。
结束一波商业互捧后，周衍转移话题。
他问景逸宸：“如果下次再碰到类似的情况，你明知道救助成功的几率很小，你还会冒着名誉受损的风险选择插手吗？”
景逸宸没有犹豫，应道：“会。”
周衍挑眉，话锋一转，又问：“那如果你知道那个人犯了法，是个对社会有危害的人，你还会救吗？”
景逸宸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复，他低头看眼父亲的墓碑，仿佛隔着时空与父亲对视。沉默片刻后，才道：“我会选择救他，跟他的身份和年龄无关，如果真的犯了法，该由法律来制裁他，而不是由我来决定他的生死。”
这番话回答的模棱两可，周衍觉得还是不够明确清晰，旺盛的求知欲抑制不住，换了一种方法挑战景逸宸的底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位医生在沙漠遇到一个命不久矣的少年，他利用自己高超的医术挽回少年的生命，到最后，少年却因为一口水恩将仇报杀了医生，手段极其残忍，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假如你是那位医生，你会后悔吗？”
“他杀不了我，”景逸宸气定神闲，非常笃定，“我会关节技，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什么技？”周衍面露疑惑。
“关节技。”景逸宸重复一遍，然后伸出一只手，邀请道：“要不要试试？”
周衍认为，是男人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认怂。
于是乎，周总落落大方地伸出胳膊，语气轻巧：“来吧，试试。”
景逸宸毫不客气地握住，五指缓缓移动，找到准确的位置后，稍稍用力。
周衍脸色一变，内心唏嘘，仍然维持住无所谓的面部表情：“没什么感觉。”
听闻此话，景逸宸面露些许疑惑，觉得不应该，继而手中力道加重。
周衍毫无防备，疼得差点跳起来，被景逸宸控制的关节，导致半个身子都使不上力气。他赶忙缩回自己的手，不再装X，扭曲着俊脸连连点头：“行了，我信了，你真的会关节技。”
景逸宸靠近些，关心道：“你没事吧？”
周衍甩了甩手臂，臭着张脸不服：“我能有什么事。”
目光扫过景逸宸白皙修长的手，心里的潜台词冒出来：小老弟有点东西。
景逸宸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眸中出现一抹哀色：“是我师父教我的。”
“你师父？”周衍第一次听他提起。
景逸宸“嗯”了声：“我师父是一位有华佗再世之称的中医，已经去世了。”
周衍神色一怔，不由觉得好笑：“你这中西两不耽误，就不怕学混淆了，杯子装太满水会溢出来的道理都不懂？”
景逸宸正色道：“也许别人会，但是我不会。”
“…….”周衍有被凡到，忍无可忍地轻扯嘴角，“你就不能谦虚一点？”
景逸宸凡而不自知：“没必要。”
……
……
墓地之行没有逗留太久，两人踏步离开。
拜访过父亲以后，景逸宸似乎解开了心结，心情愉悦，以至于眉眼都柔和下来，坦然自若，卓然出尘。
两人上了车，周衍见人情绪有所转好，才道出今日的计划：“坐稳了，带你去一个地方，都快奔三的人了，是时候卸下后偶像包袱，趁着年轻，宸哥哥，你该放荡一次了。”
放荡？？
这个词汇飘进景逸宸的耳朵里，当即感觉不妙。他握着安全带的手一紧，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可能是上了贼车。
“周先生，请不要开玩笑，我们….”
“出发！”
周衍墨镜一戴谁也不爱，一脚油门踩到底，越野车顺着阳光大道直接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周总的内心戏越来越沙雕了，嗯，我有罪，我的问题，我要反省。
作者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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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我对自由的幻想。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
……
伴随着向往自由的民谣歌曲，上了京都高速之后, 周衍把车子开的飞快, 风驰电掣, 仿佛这辆车正在与风赛跑。
在这之前, 景逸宸并不清楚周衍的车技到底可以称为什么级别，直到对方把职业赛车手驾照甩到他面前。
他露出惊讶的眼神，本以为周衍这种大老板是很少自己开车的, 没想到车技不仅很好, 还是专业的。
周衍挑了挑眉, 眸中闪过年轻人应有的潇洒：“你以为我是你, 一天天只知道工作？”
景逸宸无言以对。
他时常觉得自己生活无趣, 没有过多的娱乐活动, 确实与周衍格格不入。
去往目的地的车程需要两个小时，S市繁华的市区离他们的视野越来越远，整座城市和熟悉的建筑变得越来越渺小。
可能是昨晚一夜未眠的关系, 景逸宸靠在副驾驶位上, 车窗下降一道缝隙, 伴着微风渐渐闭上了眼睛，许久没有发出声音, 像是睡着了。
周衍抽空看他两眼, 很体贴地把音乐声调小。
若是景逸宸此时能够睁开眼睛，他还会发现，周衍正用一种几近溺宠的眼神在看他。
越野车下了高速，驶入当地著名的风景区，这里视野开阔, 满天红云，两岸秋山与水相间融合，穿过山头，迎来一片广阔的草原。
车子刚停好，远处就跑来几名景区的工作人员，脸上都挂着招牌式笑容，甚至抢位置帮忙开车门，一股谄媚的气息迎面扑来。
“周总您好。”
“周总好，小心脚下。”
“周总好兴致。”
工作人员你一句他一句，平时也是这一方的管理负责人，不过见到老板来了，全部弓着腰表示尊敬，露出下属接待上级特有的浮夸表情。
周衍早已习以为常，手一摆，让人都退开些，别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转圈。他转身去看景逸宸，皱眉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刚刚他车开的太快，进景区时有一条路稍微颠簸了一些，导致景逸宸脸色有点发白，看着像是晕车了。
“我没事。”景逸宸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刚刚小歇片刻，身上散发着惰气。
周衍还是不放心，随意叫来一个景区管理员，吩咐道：“找时间把那条路修平，尽快。”
管理人员忙不迭应道：“是是，周总放心，这件事马上落实。”
周衍把车钥匙扔给下面的人，领着景逸宸往景区园内走，边走边介绍。
原来这片山头的景区都是属于菁英集团旗下的项目，周衍无疑是最大的老板和投资方，山顶有落日山庄用来修身养性，从山下延至半山腰修有环山赛车道，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山下一处宽阔的平原，周边停有数辆直升飞机。
一路上走走停停，除了工作人员未见其他游客，毫无疑问，这里的景区并不对外开放，完全是根据周衍的兴趣爱好，为他一个人打造的娱乐场所。
穿过草原，两人进入一栋用玻璃式全透明建筑的三层别墅。一层用来停放赛车和限量款炫酷跑车，二楼是休闲活动区域，私人影院、酒窖以及智能健身设备。
很快，一行人来到三层，这里的风景别具一格，上方的环形玻璃可向别墅两侧开展，成了很有情调的露天餐厅，而靠坐在这里用餐时，稍微低头便可看见别墅一侧的顶配泳池。
风景优美，有山有水，有酒有菜，最重要的是还有美人相伴。
周衍的视线很难从景逸宸的脸上移开，总觉得这人比第一次见到时要惊艳，属于耐看型，而且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不可否认，景逸宸作为独树一帜的冷淡风格确实吸引人。
“饿了吧，先吃饭。”
吃货属性的周总决定先解决肚子。
他抬手一个指示，三层左侧的茶水间出来几名服务生，姿态端正落落大方，很明显是经过专业培训。
服务生手举托盘，数道名菜一次排开，按照冷素荤顺序上齐。
自同居以来，都是由景逸宸已主人公的身份照顾周衍的饮食作息，这次出来放松心情，两人的身份明显调换了。
周衍来到自己的地盘，行事作风是标准的总裁豪迈风格，利落又直接，且不容人反驳。一会儿问有没有忌口的，一会儿又说有没有其他想吃的名菜，只要景逸宸开口，他就有能力在半个小时之内让那道菜出现在餐桌上。(118)
(118)
景逸宸始终保持淡然的态度，与平时无二，侧颜清冷，淡漠孤高。
因气质独特，惹得景区服务生都移不开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俩人身上瞥。
周衍见状眉头跳了跳，手一挥，打发走了围在桌前服务的侍者。
一时间，空旷奢华的三层只剩下两人，他们面对面坐着，静静地享用美食。
相处这么久了，周衍始终没打破景逸宸食不言的用餐规矩，他很不服气，总想着让景逸宸为他破例。于是乎，他变得更不老实，化身话唠念念叨叨，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今天天气真好啊，我选的日子果然适合出来游玩。”
“嗯，这道菜比上次的味道清淡了些，你可以尝一尝。”
“不过这次的东星斑味道还可以，厨师有进步了。”
“我觉得你做的菜更胜一筹，我这样说你是不是特别得意？”
“你心里一定在偷偷笑，我知道。”
“景院长，你好像不太能吃辣？”
“……..”
到最后，周衍忍无可忍，恶狠狠地看着对面不思悔改的景逸宸，无比恼怒：“喂！我在跟你说话！你能不能给个反应？”
麻雀在耳边飞了半天，景逸宸终于有了回应，放下餐具，抬眸看着对面气急败坏的男人，声音极轻：“嗯，我不太能吃辣。”
周衍忍气吞声地猛灌一口水，然后招手叫来服务生，吩咐道：“带辣椒的全部撤下去，让厨师在准备几道杭州菜，口味清淡一点。”
服务生应道，赶忙撤走了桌上的川菜。
景逸宸眼眸微凝，说句：“周先生，不必这么麻烦。”
周衍就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拿起了手机摆弄，嘴里继续说：“你喜欢吃什么可以提出来，以后来更方便一些，这里的厨师都是六星级的大厨，会尝试各种菜。”
以后？
景逸宸执起餐具的手一顿，又缓缓放下。
他隐约感觉到，周衍近日有了变化，尤其是昨晚来到医院与他见面以后，不仅变得喜欢动手动脚，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有了明显的改变，少了些嚣张跋扈，多了些轻佻和调侃。
像周衍这种万人之上游戏人间的豪门公子，突然有了这种改变，兴许是对他起了玩心。
景逸宸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瞳中闪过深色，不由有些恍惚。他是一个做事死板没有情趣的人，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周衍会不会是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想换一换口味。
思及此，他中心不自觉有股郁气围绕，他和陆知燃完全是两种类型，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周衍是想用对待陆知燃的方式来对待他吗？
“铛铛铛！！”
周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屈指在桌面敲出一串噪人的声音，“景逸宸，我在跟你说话，你发什么呆？”
“抱歉，”景逸宸迅速收拾好表情，姿态雍容典雅，“刚才在想事情，周先生说了什么？”
周衍气到无语，巴巴的讲半天嗓子都干了，一抬头发现景逸宸低着头出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感到万分憋气和委屈，抱着肩膀凶巴巴：“我说，你有没有刷视频，有没有看最近的直播。”
“什么视频？”景逸宸一愣。
在这家伙面前，果然很难维持绅士风度。周衍黑臭着脸，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看看，你老相好。”
他故意这样说，为了让景逸宸难堪，同时也表示自己被无视的愤怒。
景逸宸不明所以，接过来放在手中，从视频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陆知燃。
陆知燃借着书画院的风头和包装，再加上李老师学生的头衔，短短几个月内，有了知名度，虽然不是大红大紫，但也是小有名气的网红了。
能让陆知燃成为网红的原因，并不是凭借画作，而是依靠人设和长相。
网友口中的评价：上帝描绘的容颜，有着天使心肠的男人，为救弟弟牺牲一切最有潜力的画家。
对此，景逸宸面无表情，他将手机递还给周衍，轻声道：“周先生，替我说一声恭喜。”
依照现在的发展，陆知燃已经向成功迈了一大步，算是如愿以偿。
周衍嗤了声，忽然神色一厉，没头没尾地说句：“你有没有觉得，对着镜头的陆知燃更好看了？”
说这话时，周衍的神情有变，眼底盛着满满的探究欲，近乎偏执。
景逸宸坐正身子，面对男人的审视不避不让，一脸公事公办的冷淡感：“周先生，你想说什么，或者是你想听到什么？”
刚刚还不错的氛围，只因提起陆知燃，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仿佛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两人之间隔着的空气都充满敌意。(119)
(119)
周衍眯起眼眸，嘴角微扬，看不出来到底是喜是怒。僵持的气氛维持不到两分钟，周衍率先从座椅上站起来，他两步走到景逸宸的身侧，一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俯身，凑近人耳边，低沉带笑的声音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院长别多想。”
然后脸上的笑容散开，他迅速退开身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周衍真的随时都在改变，有点喜怒无常。
景逸宸在心里默默想，无声叹息，彻底放下了餐具，结束这顿心境复杂的午餐。
“吃饱了？”
只需一秒，周衍收起身上那股邪气，又恢复漫不经心的一面，他两手插兜，对景逸宸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对方往下看。
景逸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一排直升机，心底那股不详的预感又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周衍笑开来：“带你做空中飞人。”
“……”
轻微恐高的景院长想问，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周衍并不是开玩笑，立刻打电话交待工作人员提前做好准备，吩咐飞行员和教练先就位。
两人在休息室换了身舒适的休闲装，根据专业跳伞教练的提示，景逸宸摘了眼镜，戴上了提前备好的隐形眼镜，出来后，他和周衍在宽阔的走廊里打了个照面。
周衍心跳陡然快了一拍，摘掉眼镜的景逸宸少了些清冷，多了一丝少年气，而且穿什么都好看。周衍心里忍不住嘀咕，为什么觉得景逸宸越来越好看了呢，明明以前不是这种感觉。
“周先生，这种刺激性运动可能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请慎重。”景逸宸瞅着男人的腹部，一本正经地提醒。
那里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被周衍有意遮掩，所以外人察觉不出问题。
周衍无所谓耸肩，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拖着人往外走，心中一阵顺畅：“我可是超人体质，跳伞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放心，我带你飞。”
“你？”景逸宸长睫微颤。
周衍勾了勾唇：“我不仅有职业赛车手证，我还有体育总局颁发的跳伞资格证，哦，对了，我还有潜水资格证，我可以带你上天入地，景逸宸，你以后会慢慢发掘。”
景逸宸：“……”看来以前误会周衍了，还以为对方是一个只顾生意长年坐在办公室的董事长。
接着，周衍又贴近他的耳畔，声音莫名有种引诱意味：“好歹也要让我压你一次。”
景逸宸最开始还没有理解这个“压”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们登上直升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远，周衍整个人贴在他身后，温热的气息抚过他的脸颊，景逸宸才明白那个字真正想表达的含义。
在周衍的要求下，飞行员将高度上升到4000米，低头往下看，整个城市的繁荣面貌尽收眼底。
景逸宸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剧烈猛跳，从小到大，他爬上最高的位置就是梯子的顶端，为了给家里的灯具换灯泡，就算是坐飞机出差他也从不选择靠窗的位置。
而现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绷紧着身体从云端往下看，为今之计，他只有竭尽全力让自己尽快适应这种高度。
耳边传来些许的噪杂声，他听着耳边的声音，若有若无，只能听到只言片语，都是教练在普及一些降落姿势和落地注意事项。
“景逸宸。”
周衍的声音不可忽视地插.进来，气息顺着耳后绕到鼻梁，从身后搂住他的腰，怕他听不见放大音量，“你还好吗？”
“我没事。”景逸宸一开口灌了一肚子风。
周衍笑道：“原来景院长怕高啊，果然是人都有弱点的。”
景逸宸脸色不太好看，表情郑重，不想说话了。
周衍向他贴的更近，有点趁人之危故意占便宜的嫌疑，“是第一次吗？”
“嗯，”景逸宸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周先生，你要一直贴在我的后背吗？”
“我不仅要贴在你的后背，我还要带你飞。”周衍哈哈笑，抬手帮景逸宸把护目镜戴上，顺便捏了一下他的耳尖，“别怕，有我在。”
景逸宸盯着下方久了，心跳的频率有所缓解，努力呼吸着：“我们在哪里落点。”
周衍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说话特别不着调：“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周先生，”景逸宸叹息，“这个时候请不要开玩笑。”
“放心，”周衍再次给予安全感，“把你自己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少一根头发。”
话落，周衍已经迫不及待了，最后检查一下两人的跳伞装备，确定无误，他将景逸宸的手臂抬起来，大声道：“宝贝儿，张开双臂准备做飞人，记住，我在你背后，你只负责释放身心压力，俯瞰世界，其他不用担心。”(120)
(120)
“周先生，你先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临门一脚，景逸宸觉得还有机会挽回局面。
周衍却等不及了，直升机已经升至高空，在预订的位置停留，还未等人把话说完，周衍便下压身体，带着景逸宸跃出机舱。
刹那间，景逸宸以为自己的心脏骤停，眼前模糊了一瞬，想闭上眼睛逃避恐惧，却因周衍循循善诱的话而生出挑战和好奇心。
他一睁眼，皆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他和周衍的姿势，并不是他预想的那般简单随意，对方有意让他尝试各种角度，先是头朝下一跃而下，非常帅气且有难度的跳跃动作，静等片刻，周衍紧紧搂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变换位置，他的视野忽然发生转变，从天空改为地面。
这一刻起，他们有六十秒的时间感受世界最长，近乎自由落体的高空运动。
而在这短短的六十秒，景逸宸脑海里掠过无数画面，还有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有亲人，朋友，同事，患者，还有….
那个人突然贴过来，抱着他的腰更紧，在他耳边问：“你在想什么？”
景逸宸思绪放空，回答不上来，因为他想的太多了，反而什么也记不住。
“你到底在想谁？”周衍不依不饶，侧脸贴近男人的耳畔，声音恰到好处地传进人耳里，“景逸宸，现在压在你身上的人是我。”
“周衍。”
周衍在心里想，若不是隔着护目镜，他一定能吻到景逸宸的眼角。
如果被他得逞了，那种滋味，连灵魂都会颤栗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现实中怀孕是不可以跳伞的，不要学习周衍，他是个叛逆的三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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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自由落体到约1800米高度时, 周衍打开了主伞，彩虹色的降落伞顺利展开，为湛蓝的天空加了一抹色彩。原本无限降落的身体忽然被一股陌生的力量往上提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致的兴奋和快意。
俯瞰整个S的地面全景。
开伞后, 世界归于平静。景逸宸和周衍迎来了近八分钟的自由飞翔, 在自由降落期间, 身体必须保持流线形体姿势，周衍总是作乱的手脚明显收敛很多。
“景院长，用上帝视角俯视这个世界, 你心情好吗？”
周衍攥紧两个套索链, 一边熟悉地操纵一边贴近人耳边大声问。
“很好, 谢谢周先生。”景逸宸声音被风吹的略显散漫, 但不影响态度真诚。
周衍并不满足现状, 他想让景逸宸更开心, 于是来了兴致，欲欲跃试的问：“为你唱一首歌怎么样？”
“好啊。”景逸宸很给面子，语气中也隐隐有些期待。
周衍清了清嗓子, 暗暗想, 说什么也不能丢脸。
他手中不忘操控套索链, 薄唇一张，开始表演：
“当灰烬查封了凝霜的屋檐,
当车菊草化作深秋的露水。
我用坚硬的枯藤做成行囊,
走向了那……”
“周先生，”景逸宸合理打断，“错词了，不是坚硬，是固执。”
周衍一噎, 气的太阳穴突突跳：“你能不能不打岔？！”
“抱歉，你继续。”景逸宸及时认错，气势上明显短了一截。
周衍哼了两声，把气从鼻孔里排出去，拉了拉套索，酝酿了一下情绪，继续才艺表演：
“我用固执的枯藤做成行囊，
走向了那布满荆棘的他乡。
当大地铺满了悲泣的落叶，
当杜鹃花化作远空的雾霾。
祝福我吧，我最….”
“周先生，”景逸宸讨厌那个词，所以忍不住再次打断，“不是雾霾，是雾霭。”
“……”
老子不唱了！
好好的气氛被打破了，正是来到周衍最喜欢的调调，景逸宸真是太扫兴了。
周衍脸一扭，瞪着空气释放怒气：“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就一脚把你踹回家。”
“……”景逸宸默默叹口气，也知道较真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保证不再插嘴，周先生请继续。”
周衍就跟小孩闹别扭一样，立刻化身暴躁老哥，故意在人耳边大叫：“不唱了！”
“很好听，周先生请继续，不要把我刚刚的话放在心上。”这是景逸宸的心里话，周衍唱歌确实好听，声音磁性有魅力，而且都在调上，他还没有听够。(121)
(121)
“真的？”猝不及防被夸赞了，周衍眼底刚灭下去的小火苗又蹿了上来。
景逸宸肯定道：“真的。”
“那好吧，”周衍语气满是勉强的意味，“出来带你玩一次，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于是乎，周总再次酝酿情绪，接着上一句：
“祝福我吧，我最思念的亲人，
那就是我向你告别的身影。
也许迷途的惆怅会扯碎我的脚步，
可我相信未来会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
虽然失败的…..”
唱到高.潮，声音戛然而止。
景逸宸正听得入迷，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一句，心想这次他并没有插嘴，周衍怎么就突然停了。
“周先生，怎么了？”他关心问，想抬头看看男人的脸色，可惜姿势不如意。
周衍不吱声，攥着手里的套索更紧，还晃了晃。
景逸宸很快察觉出男人的呼吸频率有所改变，眸底的轻松自在立刻被担忧代替：“周先生，你没事吧？”
男人依旧没有回应。
“周先生，你到底怎么了？”景逸宸语气变得焦急，由于他是第一次跳伞，又不敢乱动。
“别问了，”周衍终于开口，死死咬住牙关，话语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仿佛在隐忍什么，“再问就吐你头上了。”
景逸宸：“……”只要是聪明人，都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乖乖闭嘴。
周衍跳伞的时候有多帅，降落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凭借着熟练的跳伞经验两人顺利在指定地点降落。
周衍迫不及待地解开身上的跳伞装备，逃命似地跑到树根底下，对着嫩绿的小草毫无素质可言，连连干呕。
这片区域是平原，离降落地点不远处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两个行李包。
景逸宸猜测是周衍的下属提前为他们准备的。他从包里翻出手机和一些随身携带的用品，还看到了自己的近视镜。
他不习惯戴隐形眼镜，此时眼角泛红，有些疼。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让孕吐的周衍能舒服一些。
他从背包里拿出两瓶水，快步走到周衍的身后，拧开瓶盖递了过去，“周先生，先喝口水缓解一下。”
周衍接过来，灌两口漱了漱嘴。
景逸宸轻拍男人的背部，声音很轻，很好听：“好一点了吗？”
啊！这家伙怎么突然变的这么温柔了。
周衍心想，难道是为了感谢他的不吐之恩？
喝过水以后，周衍胃部顺畅，再次呼吸到地面的空气，感觉好了很多。
真是够丢脸的，有恐高的景逸宸稳得一批，半点不慌，反倒是他这个资深玩家狼狈不堪。
他把水还给景逸宸，板着脸特意解释道：“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说着，他低头瞅一眼鼓起来的肚子，愤恨不已：“都怪他们！”然后再抬头，补充道：“还有你！”
“是我的错。”景逸宸老实承认错误。
见人态度诚恳，周衍气消了大半，恢复了精神面貌，耸耸肩道：“走吧。”
周衍带着景逸宸穿过乡间小路，拐了两个弯，到了目的地。
是一间装修独特的小木屋，别看是木屋，单从外形看就与平常人家有很大区别，看似低调，实则奢华至极。
屋内一尘不染，很明显是有人提前来打扫过卫生，而且桌子上放着两个有景区标志的背包，里面都是崭新的生活用品。
环视一圈，周衍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懒洋洋地抬了抬腿，开口道：“我和维清以前经常来这边跳伞，落地以后会来这里休息，第二天早上骑单车回山庄，后来维清结婚了，一起玩的次数就变少了。”
景逸宸竟然在男人眼中捕捉到一丝被抛弃的孤独，安慰人的话在喉间滚了一圈，终究是没说出口。
他觉得，周衍这种人是不屑于被安慰。想了想，说：“你也可以带着未晞。”
“她？”周衍脸上的嫌弃是不加掩饰的，手放在腰部，一比划到腰，“那么点的奶娃娃谁有耐心哄她，我可不想出来玩腰上还要挂着一个奶瓶。”
景逸宸忍不住为周未晞说句公道话：“未晞已经长大，步入社会了。”
“她还差的远呢。”周衍掀了掀眼皮，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厉色，“我妹妹单纯，一天到晚只知道学习，她二十岁的智商相当于别人的十岁，她就算上班了，我也不放心。”
原来不是恶霸哥哥，而是一个刀子口豆腐心的护妹狂魔。
景逸宸低眸，为周未晞有这样一个哥哥感到幸运。
天色渐渐暗了，乡间小林里的木屋点亮了几盏灯。
两人吃完工作人员送来的晚餐，洗漱过后，准备入睡。
又碰到了一个令景逸宸头疼的问题，这间屋子跟医院的值班室有共同的特点，都是只有一张双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