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梵看着他,攥紧了听筒,脸色绷紧,没有开口说话。
“哟,这头还缠着绷带啊,怎么受伤了啊。”燕声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对了,小孟呢,你们还在一起吗?”
“不关你的事。我来,是想问你,我当初让你去找孟吟的事,孟吟知道吗?”
燕声短暂地意外了一下,他咂摸了一下嘴,垂着眼皮,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真逗,这么多年来,就找我问这事。”
“你宿舍外有监控,当时孟吟在外面的,对吗?”
燕声抬起眼皮看他,“当然没有,我只有宿舍里有监控。”
江梵蓦地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燕声又把他的神经调了起来绷紧。
“我和他说了的啊。”燕声抬着眉一脸疑惑而又可笑的神情看着江梵,“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替你保守,蠢货。”
“你!”
“第一次,我把黑板擦塞进去得时候,我就告诉他了,说实话,我第一次看野小子哭成那样,那个撕心裂肺哟,我都心疼了。”
“你禽兽!你猪狗不如!”江梵发了狂,目裂欲眦,像是要冲进去把燕声生吞活剥了一样!
看守见状,连忙走过来把江梵压回座位,“这位先生,你再这样过激,我们要把你请出去。”
江梵全身发抖,脸都涨红了,桌上的拳头攥紧,骨节作响。
“怎么,和孟吟闹矛盾了,他和你秋后算账了?”燕声幸灾乐祸,“那孩子真傻真贱,就这样了还愿意和你在一起,要是我,不把你阴死,就算我输。不过,你骂我禽兽,我觉得你更禽兽,至少我这个人不虚伪,恶心就恶心,坏就坏,不像你,还要批着人皮子,做着肮脏事。我一开始觉得孟吟配不上你,后来吧,你才配不上他,他本来可以在那里安稳无事地过五年的,我对他毫无兴趣。江梵,把他拖入地狱的,是你,呵呵呵呵…”
江梵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眼睛通红地看着燕声,“孟吟死了。”
燕声笑声戛然而止,半晌,他晃了晃神,“哦,他那样,确实活着不如死了。”
“是他死后,告诉我这些事的。”江梵嘴角的笑容在扩大,“燕老师,我是凶手,你也是作恶者。他来找我们复仇了,我这头上的伤,就是他弄的。”
燕声噗嗤地笑出声,他指着江梵,“你疯了吧。”
“差不多了。”江梵突然变得很冷静,他松开了手,掌心攥出了一手粘腻的血,“燕老师,你不是还有一年多要出狱了吧,出不去了。”
“你想干什么?”
江梵挂断了电话,不顾燕声的拍打,整个人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地离开。
…
李姨和刘姨两个老姐妹,在听到闻宴和季长安要过来时,刘姨拿着菜到了李姨家,两个人一起忙活了一桌好菜。再加上各自的老伴和耳孙,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季长安和闻宴两个人,都是没有经历过这样团圆热闹气氛的人。
生活就是如此,你足够努力,有些欠缺,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以不一样的方式补偿给你。
因为两个老太太的儿女都回来了,家里也没有住处,所以闻宴和季长安出去住酒店。
在把闻宴和季长安送到楼下时,两个老太太塞给了他们两个平安福,“上次我们去旅游,在一个寺庙里找一位高僧求的,你们年轻人再这么不信,也拿着,多个安稳。”
“谢谢刘姨李姨。”
“谢什么,傻孩子,日后你们办婚礼,季长安可是要向我们敬茶的。”
季长安乖巧地点头,他很喜欢有人宠着护着闻宴。
“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哟。”两个老太太眉开眼笑,也许是和闻宴相处得久了,她们觉得季长安也顺眼了很多。
第82章 他应该是坐了一夜
晚饭后,两个人牵着手散了会步,就开车去酒店。
闻宴让季长安戴个鸭舌帽和口罩,季长安只是默不作声地把他的也给摘了。
两个人去的是南城最好的酒店,订的房间主要是舒适和素雅,倒也没有说要总统套房那样的豪。
闻宴坐在大床边休息,季长安先去洗澡。
他攥着平安符看了一阵,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倒了开水吃了两片。
瓶身上是德文,更细致的内容,连闻宴自己也不知道。他仰了仰头,让药片更好地咽下去。
一到夜里,他骨头就疼得厉害。
季长安出来时,看见闻宴刚刚关上门,手里拿着东西。
“什么?”
“针线盒。”闻宴笑着扬了扬,“我给你把平安符,缝在钱包里,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季长安闻言,一边擦着自己的湿头发一边过去找吹风机,应了一声好。(81
闻宴把季长安的平安缝好在钱包里迸时,季长安也过来了,坐在他身边,身上带着热气和沐浴露的味道,“把你的钱包给我,我也给你缝上。”
“你会吗?”
“会。”
把钱包和平安符还有针线递给季长安,在对方动手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和心疼了。
几万块的钱包呢…
歪歪扭扭,奇丑无比的针脚。
季长安满意地缝完,交到了闻宴手里,“从此以后,我们宴宴,无病无灾,幸福一辈子。”
说完,很自恋地补上一句,“反正有我在。”
闻宴鼻头有些酸,“缝得也太丑了,几万块的钱包啊。”
“丑?”
闻宴和季长安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闻宴连忙改口摇头,“不丑,很好看,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得了你。”
季长安动了动唇,神色温软安静了下来,他抬手摸了摸闻宴耳朵旁边的软发,“你最近怎么这么…这么乖?”
“啊?”闻宴疑惑。
“都不会和我唱反调,怼我了。”
“我…”闻宴眨了眨眼睛,脸颊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不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吗?高中就这样了。”
“凶一点。”
“哪有人找凶的。”闻宴抿了抿唇,“我不过是看你,拍戏辛苦。”
“我拍戏感觉还没你工作辛苦。”季长安收回手,视线落到了闻宴的腰身上,“不用手量,我都知道又瘦了。”
闻宴没吭声。
“不管崔家了,陪我拍戏。”季长安敲定了主意,“不要当总裁,当我的?娇妻怎么样?”
闻宴脸红了红,给了对方个眼神,“明明你更娇。”
“哈哈哈,是,我更娇。”他的手捏住了闻宴的后颈肉,修长的两指力道适中地揉捏着,“有没有想我。”
“成年人,当然有欲望了。”闻宴抓住季长安的衣领,把修长好看的脖颈往季长安那里送了送,“轻!点,最近有些怕疼。”
“难得,你在这种事上怕起了疼。”季长安扣住闻宴的肩,把人轻轻压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一只手一边抚!摸着闻宴的脸庞,另外一只手让人屈起腿来把柔软的拖鞋给踹了。
闻宴眼睛水光粼粼的,咬着唇不吭声。
只是在季长安的唇带着温热的气息落在脖子上时,偏开了头扬了起来,更方便对方享用。
眼泪落了下来,泅湿了枕面。
季长安对闻宴的脖子爱不释手,闭眼轻咬吮!吸的时候,享受得像一个恋脖的变态。
气氛在升温,暧昧和情感开始浓稠了起来。
季长安的手摘开了两颗纽扣,滑进了衣领里。
嘴和手都没有闲下对闻宴这块暖玉的雕琢。
后来衣衫全都丢在了地上,形状好看瓷白如玉的脚在虚空中晃荡着。
男人背脊的肌肉,块块分明,蜜色的,充满力量美。
上面落下了几道抓痕,红艳艳的,很显眼。
“今天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季长安撩!起闻宴湿漉漉的碎发,看清了那通红的眼睛,像充满水的水蜜!桃,他轻轻亲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我弄疼你了?”
“嗯…”闻宴的声音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季长安,真的很痛。”
季长安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轻轻把闻宴揽进了怀里,是最轻柔最温柔的动作着,“真拿你没办法,娇气。”
回应他的是,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
后来季长安把闻宴抱进了浴缸里洗澡,反正每次过后,闻宴脖子上的痕迹都比身上多的。
但是闻宴膝盖处,红肿得不像话,季长安用手轻轻按了按,甚至还能留下指印。
“最近一直疼吗?”季长安皱紧了眉,“怎么不见消退了,看医生了吗?”
闻宴在给自己打泡泡,他全身酸软,懒洋洋的,但总算是不痛了。
“看了,开药了的。”
“有说什么原因吗?”
“车祸后遗症。”闻宴抬眼看着他,“还有工作有些辛苦,让我减工作量。”
“听医嘱。”
夜里,在闻宴熟睡以后,季长安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拿上了手机去了卫生间,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
出来时,已经快天明。
…
闻宴到的第三天,就要拍闻宴的原型逃离青志出车祸的那场戏。
出于对季长安的保护,闻宴还是让编剧把他当时存了自杀的心理活动给改了,改成意外。
即使这样,闻宴还是有些担心,在季长安要去拍戏时,拉住了对方的手,“季长安,你一定要记得,都过去了,我现在好好的,好好的在等你拍完戏一起回家。”
季长安冲他点点头。
后来出了点急事,闻宴必须马上回京城一趟,他看中途休息时季长安情绪很好,甚至还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他才离开。(82
等闻宴处理完事时,戏份已经拍摄好了,助理也说季长安情绪正常地回房车休息。
闻宴给对方打了电话,对方除了有点疲惫,一切都很好。
意外是在第二天清晨发生,助理招找不到季长安拍戏,整个剧组的人出动,最终在高速公路旁边的荒地里,找到坐着的人。
助理说,季长安头发上还有水珠,应该是坐了一夜。
第83章 他绝望了,他知道
助理还说,谁都叫不走季长安,全都被骂滚。
闻宴没有多想的时间,他让秘书订了机票,直接马不停蹄额地飞回南城。
飞机上,关节骨头痛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
昨天下午黄昏的那场戏,是燕声不耐烦打算直接对闻宴用强,闻宴挣脱开,逃跑,意外出车祸。
剧本上是这样的,闻宴隐去了是自己冲向货车的心理活动。
可是季长安,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他好像已经超脱了燕声这个角色,成了一个旁观者。
下午的时间,朝霞布满天际,漂亮的光晕织成了梦幻的色彩,笼在灰色建筑上,一半橘黄,一半落在阴影里。
当时的学生,全都组织在食堂里吃饭。
闻宴被拉进了角落不显眼的卫生间,那天他落了单,原因是…江梵他肚子疼得厉害,非要要求孟吟单独陪着他。
为了保护少年演员,这部电影所有涉及那方面的剧情全是用暗示性镜头。
可是今天,季长安却看见了,燕声是如何扯着闻宴的头皮,捂住对方的嘴,拖进了恶臭潮湿的卫生间的。
他看见,闻宴狠狠地把燕声的手咬出血来,想逃。
却被燕声扯住衣领砸回了地上,身体接触地板,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靠!”燕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他甩了甩,血珠滴落在地上,被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这么砸,闻宴整整呆滞了一分钟才,才把气喘回来。
燕声扯起他的衣领,一耳光扇过去,闻宴嘴角出了血。
“听话一点,你还能好受,再怎么倔,一会你就知道厉害。”
闻宴看着燕声,眼里没有泪,他的掌心撑着地,发臭冰冷的水,粘腻了整个手掌。
闻宴听到了脚步声,他眼睛一亮,挣扎着喊救命!
燕声居然真的被他挣扎脱了,闻宴连滚带跑地跑到门边,门被燕声反锁了,他只能拼命地捶门,“救命!开开门!”
“里面是谁?怎么了?你等一会,我给你开。”
是英语老师的声音,一个女老师。
“老师!我是闻宴!救我!”
“宋老师。”燕声在后面,气定神闲地出了声,“我和闻宴同学,在里面谈心,没有什么事,对了,麻烦你在外面,竖起正在施工的牌子,别让学生来这层楼,天黑,怕伤到学生。”
“老师,你别信他,他胡说,他要强@我!”闻宴终于哭出了眼泪,他砰砰砰地捶着门,“求您,救救我,帮我报警,他是个畜牲!”
英语老师那里只沉默了一会,就开口说:“闻宴同学,老师平时看你也是个好学生,怎么可以辱骂燕老师,燕老师是十分关心你们的,要配合老师的工作,燕老师你放心,我会帮您竖起施工牌的。”
说完,就踩着高跟鞋离开。
这边太角落,即使外面还是霞光满天,这里仍然黑得不像话。
闻宴绝望了,他的手都捶肿了。他转身,灯光下的男人,扶了扶眼镜,开始慢条斯理地摘手表,扯领带。
闻宴把眼泪和血擦干净,他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三个字。
季长安看懂了,喊的是他的名字。
然后他看见,闻宴抄起了拖把,直接嘶吼着冲上去和燕声拼命。
燕声猝不及防挨了一拖把,彻底被激怒,一脚踹在闻宴的肚子上,“老子今天先教你怎么做人!”
闻宴蜷缩成一个虾米,痛的翻了白眼,拖把掉在了一边。
砰…砰…砰…
燕声一脚又一脚地踹在闻宴的身上,闻宴头发,都被地上冰冷的水给浸湿,口鼻出了血。
燕声踢过瘾,他蹲了下来,拍了拍闻宴的脸,“还想反抗?孟吟那个野小子都反抗不了,乖乖听话,第二天还能起床。”
“燕老师,我错了。”闻宴眼睛里蓄着泪,无辜可怜的模样,“可不可以,不在这里…太…脏了。”
“呵呵呵…”燕声笑了笑,他站了起来,“还想耍花招,闻宴,你太不安分了。”
“起来,直接趴在洗手池上。”
闻宴挣扎着想起,却怎么都起不来,口鼻的血,把地上染成了粉色。
他是那样的狼狈,绝望,手指都抓成了红色。
燕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扯起闻宴的胳膊。(83
也是在这一瞬间,闻宴一手肘撞到燕声的私处,把燕声痛得捂住那里缩在了一边。
这时,灯突然灭了,闻宴还在发愣,门被砸开了。
他慌不择路地往外跑,看见了孟吟,“闻宴,往东南边墙角那里跑,我下午的时候弄了废桌子在那里!快跑!”
“孟吟,我们一起跑。”
“江梵还在医务室。”
闻宴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
正是上自习的时候,闻宴在空荡的楼梯间,狂奔着,狂奔着,不要命地跑着。
天边霞光未尽,染成了悲壮的颜色。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终于跑到那个斜坡,不顾荆棘,爬了上去,踩上桌子,攥住铁网,往上爬。
因为断了电,闻宴不至于被电下来。
他爬上去时,听到了人群的呼喊声,回头,看见燕声带着保安,牵着狗,狂奔而来。
他没办法慢慢爬了,直接闭眼滑了下去,小面全是荆棘,衣服被刮破,勾扯着皮肉,血珠不断地冒了出来。
闻宴像是不怕疼一样,眼里藏着固执的火,冲进了一大片玉米地里。
拍戏时,玉米地无法还原,是打算放弃的。
可现在,季长安眼里,是成片的玉米地,狗吠人声,还有闻宴,在玉米地里奔跑着,一片片地倒下去。
他看见那人的手和脸上,没有一处好的。
季长安想挡住那群人,却怎么挡都挡不住,他想拉住闻宴的手,却落了空。
他看见闻宴不断回头望时眼睛里的绝望,以及那一句句,泣不成声的季长安。
他这才体会到,什么叫痛彻心扉的绝望。
他第一次被后悔演没到差点溺死,他不该把闻宴丢下的。
他看见闻宴跑到了高速公路边,身后还有那群人的声音。
他站在闻宴的身后,看到闻宴气喘吁吁地回头。
他绝望了,他知道。
第84章 这么难哄
季长安看见闻宴弯着腰撑着膝盖,额角流下的汗水冲刷着被荆棘勾出的伤口。
唇瓣干裂,眼神绝望,映衬着身后耻暮的霞光,勾画成了一副最悲绝的画面。
声音越来越近,季长安恨不得拉起闻宴跑。
“闻宴,跑啊!别停下来!”
他想,闻宴后来还能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这次一定是很好地逃过去的。
他这才注意到一辆货车开了过来——
“车来了,闻宴,没事了,车来了。”他已经不知道这是幻境,于是向来沉稳高冷的季长安,看到希望,眼里含着泪地挥手让车停下,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玉米地有沙沙的风声。
“停下,救救我们!”
“闻宴,没事了,别…”季长安的声音戛然而止,闻宴的身影突然从他的身边冲了过去,快得他都抓不到,快得货车时间根本没法反应——
他的手僵硬在空中,手指俢长,在霞光小面,是淡淡的金红色。
“别怕,我在呢…”
他哑了嗓子,手无力地垂下,眼睛呆滞着,瞬间红了蓄上了眼泪。
他离得是那样的近,温热的液体直接溅到了他的脸上,手上,还有眼睛里。
瞳孔的定格,还是闻宴被撞出去飞出的那一道弧线。
瞳孔不断闪烁着,他缓慢而又僵硬地低下头去,他又再一次看见,闻宴在血泊里痉挛抽搐。
嘴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
季长安皱紧了眉,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握紧的拳头里,直接攥出了血。
他看到司机从货车上跳了下来,看了一眼血泊里的闻宴,皱着眉叉着腰大骂了一声靠,低喃着真晦气。
不是先打电话叫救护车,而是冲着季长安身后的燕声这群人道,“靠,你们看见了,是他直接冲出来的啊,什么傻鼻玩意,不要命还连累别人。”
其余几个牵着狗的老师面色发白,他们没有想到闻宴会这么倔。
燕声没理会,“打120,快,再晚出人命谁负责?”
季长安慢慢地走过去,腿脚僵硬地跪在了鲜血里,闻宴的脸上都是血,他想去碰,却什么都碰不到。
这是幻境,季长安。
他闭了闭眼睛,闻宴,安稳地在家里等你,不要垮。
他承受的太多了,别让他再担心了。
“季长安,我好像…看见你了…”
四周变得安静,货车司机还有燕声那群畜牲都消失了,只有他和闻宴在。
季长安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还是少年时代的闻宴,轻轻抬起了手,手指滴落着粘稠的血,指尖轻轻!点,然后苍白着脸笑了笑,眼睛里有光,“你长大后的样子,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季长安把眼泪憋了回去,憋到眼眶通红,“疼不疼?”
“刚开始,疼,现在不疼了。”闻宴笑得很温柔很好看,少年时的他,清浅干净得像一汪水,“我都能看见你了,我是不是…快死了…”(84
“你不会死的,闻宴。”季长安碰不到那个可怜的,孤立无援的少年,他只能和他的幻境对话,“我们九年以后,会重逢,那时候,我们会重新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
他声调有些抖,可是却看见,地上的闻宴,瞳孔在涣散,手也垂了下去,“害,又消失了……”
“闻宴…”
“季长安,我好想你。”
“但是,我想死了。”他眼睛里流着血泪,“太累了,我撑不下去了…”
季长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崩塌——
重逢后闻宴曾经问过他,有没有愧疚过当年的分手。
他知道闻宴不需要一句对不起。
可是现在…
“对…不起…宴宴…”
即使后面喊了卡,他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但是奇怪的是,江梵也没有上前来呵斥季长安,而是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神色灰白。
…
闻宴找到季长安时,对方盘腿坐在荒废的玉米地里,身前就是那条公路。
他低着头,颓然得像是路边的流浪汉。
闻宴自己经历了那样重的一场车祸,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楚。
包括孟吟的那个举动,也包括自己当时是被撞在哪个位置。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季长安身边,手盖在了对方冰凉的手上,“季长安,我来了。”
“你不是说你心态很好的嘛,怎么让我这样担心啊。”
对方只是垂着头,养起得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
“都过去了啊,你再这样,我要后悔死了,让你过来拍这戏。”
反而是,当事人,总是在云淡风清地说,都过去了…
怎么过得去…
他是怎么扛过去的?
桩桩件件连在一起,季长安想,他的闻宴,差点没了…
季长安一直不回应闻宴,闻宴叹了口气,他伸手抱住了对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没有说话。
直到他听见了一声哽咽。
闻宴怔住了。
季长安哭了——
季长安是个有多要强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对方哭过。
季长安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闻宴的衣服上,他伸手揪住了闻宴的衣领,狠狠地撞进了对方怀里。
“闻宴…对不起…”
他自己一个人扛过那些事情时,他没有很难过,没有眼泪夺眶而出,可是,在季长安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时,他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他笑,“没事的啊,季长安,没事的,你现在在就好了啊…”
季长安的低声啜泣,直接变成放声大哭,闻宴只能看见他的发顶。
“对不起…我应该在你的身边的…”
“我错了…”
“你没有错,都是命,别哭了季长安。”闻宴仰了仰头,把眼泪憋回去,他想笑,却吹出了鼻涕泡,“丢不丢人啊,小心我给你录下来。”
季长安只是一直在哭,哭到闻宴手足无措。
他没有想到,向来不哭的人,哭起来,这么难哄。
…
江梵坐在他们曾经的宿舍里,孟吟在的那个床位。
他们是上下铺,他在上铺,孟吟总是喜欢抓着栏杆,笑嘻嘻地给他递东西。
“你当年有机会跑的,怎么不跟着走啊。”
第85章 太难太难
他喃喃地问出来后,身旁有了声音回答他,“你在明知故问嘛。”
江梵侧头,孟吟盘腿坐在他的身边,对方穿着干净的白t和水洗牛仔裤,头发俢剪得很帅气,那是他第一部 电影买座后,他带着他出去打理的。
江梵还记得他当时告诉孟吟的,以后不用那么辛苦的修车了,他有能力了,他们有钱了。
当时的孟吟乐呵呵地笑完,差点把他抱起来在大街上转圈。
当时他还不会顾及自己的导演身份,她们可以在街上放肆地牵手,亲吻,拥抱,不会忌讳别人知道他们是一对。
“你知道我当时是装病的。”江梵垂着眼,“我们都知道,那天燕声会对闻宴下手,你想帮他,我不想帮他,我们还吵架了,我还打了你一耳光,问你是不是喜欢闻宴。”
孟吟没回答他,只是兀自地哼着不成调的歌。
江梵自顾自地说着,“我说,你要是敢帮他,我们就分手,你还是离开医务室出去了。”
“能干净一个是一个,闻宴是个好人。”孟吟终于接了话,“我不喜欢他,那么拼命地帮他,不过是因为你…害过他。”
他没把我在替你赎罪这句话说出来。
江梵眼光微闪,不语。
“我也有私心,逃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不敢带着你睹,你看最后,闻宴出车祸,那些照片都放在了我们眼前,江梵,你能有闻宴的那种勇气吗?哪怕是死,也不愿意在燕声手下苟活,我们都没有,我也怕死。”(85
“…”江梵低头咯咯地笑出了声,“你怕死,可是最后你还是却自己选择了死。”
孟吟侧头看他,“快乐过,痛苦过,失落过,绝望过,也幸福过。”
江梵抬起头来和他目光对视,其实,他们也曾像普通恋人那样,有过几年,幸福快乐的岁月,虽然浸透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艰难,可是生活本来就不只有甜。
他们打败了柴米油盐,却打不败…欲望。
“你最后,是不是特恨我?小吟。”
孟吟嘴角的笑容在放大,“江梵,你知道的,我回答不了你了的,我只是你的幻觉。”
“世上没有鬼神,我是爱是恨,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你可以再一次回忆那天啊。”孟吟悲悯地看着他,“我们的公寓里,没有开灯,窗帘紧紧地拉着,地上倒着一堆啤酒瓶,扑鼻而来的是难闻的酒味。你去敲卧室门,人没在,然后你看到浴室门缝里不断地流出水来,开着灯,你都看到那带着红,你发疯地一样撞开门,我赤身裸体地在浴缸里,地上的血都已经发黑了,我的手腕都割烂了,尸体被冷水泡得发青,发白…”
“你问我恨不恨你,其实,就和问我割手疼不疼一样。”
江梵的眼泪决堤而出,他手拍住额头,全身颤抖,“孟吟,你还爱我吗?”
“都为你死了,还问这些干嘛,江梵,我只是幻觉,我不是他。”孟吟笑了一阵,然后安静了下来,他侧眼看他,眼神很复杂。
“再看我最后一眼吧。”
江梵止住了哭声,他抬起头来看他,“什么意思?”
“我要消失了。”
江梵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无助,很惊恐,“别…”
孟吟摇头,“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从他下刀的那一刻,就不愿意再爱你了。”
“还有,有件事我能替他告诉你,那就是,下辈子,你们别再遇见了。”
“孟吟——”
“再也不见咯,江梵。”孟吟微笑着泪流满面地看着江梵,然后挥手,身体逐渐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孟吟最后的遗愿,在他恍惚着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其实是…没有和江梵倒别。
江梵嘶吼着扑了上去,除了磕得手肘疼,什么都没有抓到。
孟吟去世后,他人生第一次,爆发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剧组里的人都说这所学校怨气太重,闹鬼,他们的导演神神叨叨,在宿舍里哭到晕厥。
他们的演员,也像失了魂。
…
季长安醒过来时,闻宴没在他身边。他睁着眼睛看了一会,这是个很陌生的地方,应该在酒店。
他穿上拖鞋出了卧室,闻宴缩在沙发上敲电脑,茶几上放着一杯水。
听到他的脚步声,闻宴抬起头来看他,笑,“丢不丢人,季娇花,哭晕过去。”
好像这一场痛哭,终于让季长安发泄了很多,他又恢复了正常。
“娇花,哭凶点正常。”他坐到了他身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不是说不工作了吗?”
“在交接啊。”闻宴合上了电脑放在一边,自然而然地蜷缩着躺在他的腿上,“有件事,我不想瞒着你,要和你说。”
“好。”
“答应我,别又哭。”闻宴抬手捏了捏季长安的下巴,“好难哄。”
“不哭。”季长安回答着,然后伸手拨弄着他细软的头发。
“骨癌,早期。”闻宴叹息了一声,“两次车祸,伤得太重了。早期,治愈率很高,所以你不用担心,不过你的电影还有一段时间,我不能来探班陪你了,我要去医院接受治疗。”
季长安的手指僵了僵,那天晚上,他查了一夜的手机时,他大概就知道了。
他的情绪突然崩溃,何尝没有这个原因。
他怔愣着看着虚空,半晌,只是把闻宴抱紧了些,“我还以为你要瞒着我。”
“如果我真瞒着你怎么办?”
“你想让我怎样,我就怎样,舍不得你难过。”
“真的啊,我偷偷一个人逃到远方死了,你也愿意?”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季长安垂着眼笑了笑,“但是我会找到你的,你如果骨癌去世了,我就拿着锤子,在你的墓碑前,从脚开始,把自己的骨头捶碎,捶不动了,头还能动,就一头撞死啊。”
“殉情那么悲情的画面,被你说成了恐怖片,能的你季长安。”闻宴翻了个身,侧躺着,“我不会死,我会好好活着,哪怕老天爷和我开无数次玩笑,只要还有一丝生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因为…”
“能和你重逢,能和你在一起,太难太难。”
第86章 他的老师,站在了他这一边
“我知道。”也许是白天哭得太过,季长安的眼眶有些红,这种弱势的模样,到底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86
“可是闻宴,我还是恨。”季长安的下颌绷紧,“一次,两次…”
“我刚知道那天,我也恨。”闻宴闭了闭眼睛,“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和我这样开玩笑,可是长安,没办法,有些事情来临,除了面对,我别无他法,我也想过瞒着你,干脆死了算了,但是…我舍不得啊。”
“也许,过了这道坎,就柳暗花明,也不算很大的坎啊,医生都说了,只要配合治疗,能痊愈的。”闻宴坐了起来捧着他的脸,“你要是心疼我,就好好陪我,因为我以后不是总裁了,供不起你当大明星了,我怕你像江…”
“别拿我和那个人渣对比。”季长安吻上了他的双唇。
…
该有的职业操守还是要有,季长安会把这部戏拍完,不过他以后不会再拍戏了,哪怕是演反派来发泄自己内心荒谬的情绪。
他现在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就是拍完,把闻宴捧在手掌心里。
他们的婚礼,旅行,都还没有兑现。
南城的医疗水平,到底还是比不了省城。所以闻宴先回省城接受化疗。
不过他的光头是季长安剃的。
古时,女儿家出嫁,母亲要用梳子为女儿梳头,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既包含了家人的美好祝愿,也有爱意的传递。
只不过到了今天,闻宴和季长安,没有家人,他们也不会有子孙。
闻宴的头发也是一剃剃到地,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细软。
他们有同学,有老师,还有邻居的两位可爱的看他话会给他们美好祝愿。
所以当季长安在闻宴的头顶落下一个吻时,悲情有,温情也有。
生活难免会有波折,但是幸好,幸好他们是两个人陪伴。
…
剩下的戏份,不到半个月就拍完,杀青大吉后,季长安一个人在空荡的教学楼站着,因为拍戏这件事,他回顾了闻宴那段他永远不可能知道的岁月。
甚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看到的很多内容,和剧本上呈现的不一样。
春光正浓,阴郁的山峦,都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学校一角的花落了一地,被搬着设备离开的工作人员踩进了泥里,这片曾经被烧焦的土地,终究有很多故事,要彻底告别了。
有一支烟递到了季长安手边,季长安侧目,听到了江梵的声音,“闻宴的事我听说了,要…唔…”
江梵吃痛一声,被季长安一拳抡在了下颌骨上,痛得瞬间眼冒金花,牙齿磕破口腔的软肉,尝到了铁锈味。
烟掉落在地上,江梵踉跄着后退几步,他低笑了几声,看着季长安,“你慌什么,时至今日,我还能对闻宴有什么恶意。”
“你也配?”季长安这人说话,懒得迂回,“闻宴你不配提起,孟吟你也不配提起,江梵,如果我是你,直接从这里跳下去,谢了你那一身罪孽。”
江梵不置可否,他只是眯着眼看远方,不知道为什么,阴郁的风景,突然鲜亮了起来。
有些事终于过去了,而他,终于过不去了。
“你也能感受到孟吟吗?”
季长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离开。
江梵靠着栏杆,“他和我道别了,再也没有出现了啊…”
江梵向下看去,恍惚间,还能看到他和孟吟两个人坐在树上,他看书,孟吟看他。
这次不是幻觉,是回忆。
“你下辈子,也不要遇见我了,我太自私了。”
“再见,孟吟。”
…
季长安下楼时,扮演闻宴的那个小演员站在楼梯出口,看见他时,有些怯生生的。
虽然很像,气质也很像,但是闻宴不会有这种怯生生的模样。
“季老师…”
“怎么了?”季长安走到他面色,神色只是略微软和了下来。
小演员把一个果篮递给了季长安,“我拍这部电影前,做了很多工作,我了解到了闻哥哥的一些事情,我只是觉得,他很强大,所以他一定能康复的。”
季长安看着果篮,温和地笑了笑,然后道谢,他摸了摸小演员的头。
小演员挥手和他倒别,下楼梯时,他突然回头,然后特别害羞地说,“季老师,我觉得你和闻哥哥,看上去真的很相配,你们会比谁都要幸福的。”
…
闻宴住院接受了一个疗程的治疗后,明老师去世了。
老人年纪上来了,突发的脑溢血,走得倒是没有什么痛苦,就是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
他为人师表,从教的三十多年的的生涯里,没有一个学生,对他有过怨言,他爱着这群学生,像爱着自己的孩子。
就像闻宴和季长安的事,他也曾对同性恋不解过,可是他的第一想法,不是去责怪这两个孩子做了他们认为的不该做的事,而是担心,见不了面的季长安去留学适不适应,被家暴的闻宴怎么平安。(87
出了那样的事,他一个人奔走在季闻两家,学校和教育局,还有警察局,头发一夜间,全白完。
他苛责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的学生。
所以举行丧礼的那天,来殡仪馆吊唁的人,排到了殡仪馆外。
闻宴也到了,他几乎瘦成一把骨头,又坐上了轮椅,但是他气色不错,季长安把他照顾得很好。
两个人都穿了黑西装,胸前别着白色的小花。
闻宴看着灵棺里的老人,身边布满了鲜花。
他还能记起,他站在讲座上,生龙活虎地讲课的模样。
所以生命真的很无常。
他在医院治疗时,明老师还去看过几次,他语重心长,认真严肃得像是曾经在上课一样,给闻宴讲了无数个抗癌胜利的故事,讲完他又像一个小孩一样,惴惴不安地观察着,怕闻宴会烦。
他听完医生说的进度,又再三叮嘱季长安,严肃得像他参加教研会。
明明他不是对闻宴的施暴者,甚至是保护者,他却永远怀着最大的愧疚和不安。
闻宴放下了鲜花,上香时,满脸的泪水。
他还记得,他和季长安的事被戳破的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谴责他时,他的老师,站在了他这一边。
第87章 你还会开玩笑了
眼尾沾着湿意,泪花滴落在娇嫩的花瓣上。
闻宴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具体在哪里看到的,他也记不清楚了:
离开的人,已经走完了他的路。
活着的我们,珍惜当下,珍惜每一天。
《克斯维尔的明天》有句话:其实真正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
生命无常,聚散不由你我。
好好爱身边人。
他在季长安的搀扶上,恭恭敬敬地给明老师鞠了一个躬。
眼泪止住,“医生说,过了这个疗程后,我就会轻松很多,偶尔,可以和季长安出去旅旅游。”
“老师,我们年末要举行婚礼了…”
两个人十指相扣,“下辈子,我希望您能做我的父亲。”
闻宴含泪会心一笑,“老师,走好。”
闻宴没有到墓地去,今天风很大,季长安把闻宴送回医院后,就立刻去了墓地。
代替闻宴送明老师最后一程。
…
癌症的治疗过程很痛苦,闻宴常常半夜痛醒,吃不下饭,恶心,难眠。
再怎么豁达温和的人,也难免会被消磨秉性,变得焦虑。
闻宴有一次黎明时,抓着季长安的手说想死,然后他看见季长安的眼泪,居然一瞬间比他还多。
“好。”
闻宴愣住了,苍白干裂的嘴唇颤了颤,“好什么好,真让我去死啊。”
季长安可能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哭了,“我陪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闻宴破涕为笑,“那你哭什么?”
“哭?”季长安这才感受到自己脸上冰凉的液体,他皱了皱眉,难得的,耳廓红了,他只是握紧了闻宴的手,说不出话来。
闻宴把他搂紧怀里,“好了,别哭了,我最怕你的眼泪了。”
闻宴的怀抱,比他的消瘦了太多太多,但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分外安稳。
“一个星期后,首映礼。”季长安抬手把眼泪擦干净,“去看看电影吧,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
“就首映礼了,这么快的吗?”
“嗯。”
…
首映礼的时候,正值夏末,但是天气还是很热。
上个星期见识过季长安的眼泪后,闻宴的身体突然好了很多。
连主治医生都调侃,让季长安多哭几次,说不定闻宴就直接好了。
总而言之,治疗情况很良好,甚至超出预期。
闻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虽然没有在头上做手术,但因为化疗,头发是怎么都不可能剩的。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精神头不错,但是因为疾病,眼窝有些深陷,神色苍白,干瘦得一点肉感都没有。虽然穿了黑红格子衬衫,牛仔裤,很年轻的装扮,但还是觉得自己腐朽苍老。
他明明只比季长安大几个月。
“好丑啊,季长安。”他看到镜子里出现了穿着简单蓝t的青年,身形挺拔,肌肉姣好,风华正茂。
季长安站了过来,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两人,给他仔细地戴上了假发,“你也不可以说我爱人丑,懂?”
说完让闻宴转过身来,含了下脖颈肉,他站在一点痛都舍不得让闻宴受。
“还不允许人说实话吗?”
“电影不看了,步不散了?”季长安挑眉,“能得你,还敢忤逆,闻宴,谁都不可以嫌弃你,哪怕我,哪怕你自己。”
“你好霸道。”
季长安蹲下去,给他换好了鞋,“嗯。”(88
“我就…替你委屈。”生病的人,情绪很敏感,很易动,季长安抬起头来看闻宴,某个人委屈得眼眶红,却没有掉眼泪。
“我委屈什么?”季长安问。
“你自由没多久,就去照顾残疾了的蓝琴。”照顾一个残疾古怪的病人,是件很痛苦的人,终日与屎尿打伴,还要接受无穷无尽的苛责,“好不容易找到自己一件喜欢做的的事,我却生病了,把你困在这里…我有时候还爱发脾气…”
季长安站了起来,从旁边抽纸给闻宴,闻宴伸手打开,“我又不像你,爱哭鼻子,没眼泪。”
“你的房产,银行卡,都在我这里了,嗯,确实挺委屈的,那我拿着跑了怎样?”季长安看着闻宴丢过来的眼神,“出国,找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年。”
“你敢吗?”
“你再说我委屈我就敢。”
闻宴睫毛颤了颤,“这样安慰人的,你是一个奇葩,我还没被气死,我也是奇葩。”
“再说自己死,我就再找个日系纤细的美少年跟着,一三五美国味,二四六日本味。”
闻宴气笑了,“那还有周天你干嘛?”
“抱着你的照片哭啊。”
“混账玩意,还会开玩笑了。”
…
晚上首映礼,白天,江梵去了趟监狱,然后去了养老院,见了孟吟的奶奶。
孟吟的奶奶已经很早就失明了,最开始时被孟吟的父亲送到了最便宜的养老院,后来,江梵和孟吟有钱后,把老人家接到了最好的养老院。
老太太虽然眼盲,但是心不盲,孟吟虽然只字不提他和江梵感情出现了问题,但是她能感受到。
直到孟吟去世后,老太太就拒绝再见江梵。
但是今天她愿意让江梵进了她的门。
老太太坐在摇椅上,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依然愿意,就那样朝着窗户的方向。
“我推您出去散散步吧。”江梵说。
“不用了。”孟奶奶把空洞浑浊的眼睛转向了江梵的方向,“听说你拍了部电影,讲的是关于小吟的。”
孟奶奶一直都关注着,江梵的动向,她看不见,就听各种娱乐新闻。
新锐导演又一力作,《角落》,故事原型是他和他爱人曾经的经历。
“对的,今天首映。”
“可惜了,我看不见。”
“我给您制作了台词版…”
孟奶奶摆手,“不用了。”
两个人之间又陷入沉默,“你走吧,以后不用来了。”
江梵点点头,笑着说,“那您,好好的,以后,过年过节,我都不会过来了,奶奶,我和小吟,都希望您能长命百岁。”
孟奶奶愣了愣,她浑浊的眼睛盯着江梵很久,最后,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在江梵出门的那一刻,他听到孟奶奶说,“何苦呢。”
第88章 脏了他的黄泉路
江梵低头浅浅地笑了笑,他不是一个好人,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善妒虚伪…
甚至一度为了想开始新的生活,想把孟吟从自己的生活里抹去,拼命地催眠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
但是他还是走不出去。
因为他对孟吟的感情,是真的。
“奶奶,我找不到他了,甚至下了地狱,也找不到他了。”
…
明明出发时是个好天气,进了电影院在买票时,就下起了大雨。
天空阴了下来,初秋时分,不过是五点,却像冬天一样,夜色来得很早。
季长安看着手机上得到的消息,燕声暴毙在监狱里,发现时四肢已经僵硬扭曲躺在床上,眼口鼻耳流着黑血。
死因暂且不明。
他放下了手机,拿上自己爆米花和可乐,走向了坐在一边的闻宴。
他不刷手机,视线也不乱看,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闻宴经常这样发呆,病痛消磨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偶尔偷闲的时间,一部分给了季长安,一部分留给自己放空。
“试一个味道就行。”季长安给可乐插上吸管,递到了闻宴唇边。
闻宴浅浅抿了一口,“等我好了,要吃很多很多东西。”
“吃什么东西,先吃我。”
闻宴乐了,他笑着摇头,抓了几颗爆米花喂了季长安,视线转过去时,刚好看到江梵和几个明星还有制片人还有大导演影评人过来。
江梵少有的,穿上了西装,西装看上去并不新,还有些褶皱,并不像高定的模样。
他打好了领带,凌乱许久的头发也剪短打理好了,看上去斯文儒雅。
他们这一行人,笑着和闻宴和季长安打招呼,闻宴浅浅地笑了笑作为回应,季长安依旧拽得像个二百五,眼神都不给一个。
闻宴的膝盖碰了碰季长安的膝盖,“幼稚,任性。”
(89
嚼着爆米花的季长安喂了对方一颗,“我有任性的资本。”
“难不成一会你想和他们坐一起看电影?”
闻宴摇摇头,“那当然要和你坐在后面。”
“我演得太好了,你会不会怕我?”季长安很认真地问。
闻宴笑得眯了眼睛,“这就跟你已经撕了安全套再问我要不要一样,我心中没有阴影,又怎么会怕一个虚影,就算燕声在我面前,我也不怕。”
“那好,走吧,检票了。”
“一会别在电影院里哭啊,季长安。”
…
《角落》的拍摄,从冬天拍到春天快结束,初秋首映,一切好像太急太快,就好像谁等不了了一样。
闻宴和季长安落了座,他们在视野最好的中间,没有注意到,江梵其实没在第一排。
江梵在拍摄上很有天赋,无论是手法,还是色彩构图,既残酷,又充满诗意的美好。
一群在所有人眼中的不良少年,在他的镜头下,并非无可救药,也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最开始时,电影的视角,其实是以江梵为主。
剪辑过后的电影,主视角,反而成了闻宴和孟吟。
毫无人性的残酷对待,这群本该青春洋溢的孩子,在这里被摧残成了木偶。
所谓帮助矫正,却是把他们推入了地狱。
他们被放弃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而这学校的角落里,却总有一双眼睛,落在那些孩子的身上,然后在他们不备的时候,拉入不见天日的角落里。
无论男孩还是女孩。
电影结束在,孟吟和江梵两个清瘦的少年,抓着自己可怜的包,站在学校门口,身后,大门关上。
他们的家长来接他们,两个少年回望一眼,流动着干净而又纯粹的爱意。
就那么一眼,片尾曲响起,电影结束。
江梵并没有把后来的大火,青志被封,燕声入狱拍出来。
因为,还有无数个燕声没有伏法。
电影后面的彩蛋,只有一句话,本电影根据2013年青志青少年管理学院事件改编,请善待,所有还没有长大的男孩女孩。
然后是江梵和孟吟在海边的合照。
季长安和闻宴十指相扣,离开电影院。
因为并不是热门题材热门电影,也没有流量大明星,宣传也不到位,来看电影的人不多。
闻宴特意留意了一下,江梵在那里,他看到江梵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因为人挤着人,他并没有看清对方。
…
因为外面还下雨,两个人就在电影院旁边的餐厅吃饭。
医生说了,今天的闻宴,可以稍微吃点好的。
…
电影散场,清洁人员进来打扫卫生。
开了灯,歪在座位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慢慢走上去,在靠近对方的阶梯时,脚底却像踩到水一样,她低头看去,然后尖叫着后退了几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满台阶的鲜血,还在往下渗,蔓延了好几个台阶。
“来人啊!死人了!”
…
江梵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轻松过,他的西装是孟吟为他买的第一套西装,口袋里还装着孟吟用来割腕自杀的刀片。
灯关了,电影的一幕幕,从他的眼睛里划过。
他最终还是遵从了真相,一切毫无保留地拍了出来。
包括他对孟吟,对江梵作的恶。
在电影一开场时,他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垂着眼,拿着刀片,轻轻地划开了手腕上的皮肉。
即使一个人一心求死,刀划破肉时,也是那样的痛。
血液从身体里流出去时,他也会害怕。
他在电影屏幕里看到孟吟一瘸一拐地从燕声宿舍出来时,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
他知道的,孟吟也害怕。
“你死了,也见不到我的啊。”他侧过头,看到了孟吟。
他的唇色已经开始苍白,于是他又划了几刀,他还怕这两个半小时里,自己死不透,所以还吃了药。
“现在不就见到了。”
孟吟只是笑,他转过头看着江梵,“反正你死不死,难过不难过,有多爱有多愧疚,我都不会知道了的,不过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死前我们都一样痛苦。”
江梵嘴唇抖了抖,“是啊,我让你那样痛苦地死…”
“没有天堂,没有地狱的。”孟吟注视着他的眼睛,“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江梵,孟吟已经被火化了,你亲眼看到的,火舌里,连青白的脸都烧得扭曲。”
江梵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堵满了腥甜的血。
然后,他看到了孟吟的脸化成了季长安的模样,季长安看着他特别鄙夷冷酷地笑了笑,“迟来的深情,和假的深情,一样可笑。”(90
“你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了,不,你该躺进硫酸浓液里,把你这张脸给腐蚀掉,让我告诉你,你这样死去,不过是——”
“脏了他的黄泉路。”
第89章 七夕番外——当你我都老了
年少时的爱情最诚挚最热烈,年老时的爱情却最动人。
毕竟这个世界上,相遇很难,相爱不易,相守最难。
从25岁到65岁,闻宴和季长安已经在一起走过了四十个年头,今天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四十个七夕。
季长安这个人,和浪漫不搭边,但是,和闻宴在一起后,每一个七夕和每一个情人节,他都会挖空心思,好好地准备一下,小礼物,小惊喜,从来都不缺的。
季长安的求婚,就是在闻宴骨癌痊愈的那个七夕戴上的戒指的。
可是今年季长安准备不了了。
所有人都认为,会是闻宴先垮下去,毕竟这个人的这一生,走过了太多磨难,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季长安在半年前换了个灯泡摔了一跤后,整个人就开始浑浑噩噩,到如今,已经神智不清,医生说他老年痴呆,说他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
接到消息的时候,闻宴怔了很久,比当年知道他自己患了癌还要心酸难过。
季长安这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到最后老年痴呆呢?
他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人,年轻时再怎么俊美,年老时依然会两鬓双白,皮肤褶皱。
他自己也同样如此,容颜不在,幸好相伴的人还在。
他腿脚在渐渐不行了,身体也不太好,可是闻宴不想把季长安送到疗养院去。
他和季长安,死也要死在家里。
闻宴低下头呵呵一笑,没事,反正这辈子,他什么没有经历过。
他笑出声,季长安就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闻宴手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两个有了白发的老人牵上了手,“走,季娇花,我带你回家。”
醒来后一句话都没说的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家里有宴宴吗?”
“有。”
“哦。”他点点头,“那我回家。”
他们的好友陈姜和女警官生了一对龙凤胎后,又生了一胎,是两个儿子,都认了季长安和闻宴做干爸爸。
季长安和闻宴没有去孤儿院抱养孩子,也没有去做试管婴儿,季长安说他做不了一位好父亲,不想再辜负什么。
所以陈姜怕两个人年老无依,一直告诉自己的四个孩子,他们有三个父亲。
陈家几个子女帮闻宴和季长安选了三个极好的保姆和护工,一个负责饮食起居,一个负责卫生打扫,一个专门跟着季长安。
但其实不用,季长安不需要任何一个人跟着,他只要闻宴。
所以闻宴退了一个,经常牵着自己的傻老头遛弯,散步。
他年轻时养了一朵娇花,年老时养了一个孩子。
因为痴呆后的季长安,反而像个话多粘人娇气的老头子,如果半夜里闻宴有嫌弃热不给他抱着睡,季长安会发脾气,还会哭。
对,除了那一年哪次声嘶力竭地哭过以后,这还是闻宴第二次见到对方的眼泪。
然后就是无数次了。
还得让他这个老头哄,拍着背的那种哄。
因为只有他知道,他的季老头有多么招人疼。
痴呆后性情大变的季长安,还有一个变化,就是总会在家里找什么。
闻宴弯着腰问他,“季娇花,你在找什么?”
曾经高大的青年驼了背,宽厚的肩膀已经消瘦了很多,他看着戴老花镜的闻宴,“我找宴宴啊。”
“你找他干嘛,闲得慌。”闻宴躺回自己的摇椅上,继续看自己的报纸,“再说你啥啊,人还能藏在花盆底下不成。”
“你不懂。”某个老头哼哧着回了一句,然后继续搬着花盆。
“我不懂什么,你倒是说说?”闻宴坐了起来,拿着自己的报纸诘问,“你要是说不出一个一二三,今晚就自己睡。”
季长安委屈,蹲坐在地上,“好多人要欺负他,宴宴藏起来了。”
“我要找到他,保护他啊。”
闻宴愣了愣,他手指无措地扶了扶眼镜,也许是老花镜度数不太对了,他视线有些花。
说不出话来。
季长安转过来看着他,“我好难过,好后悔,我要赶紧找到他啊,把那群不是人的东西,都捍死。”
说完还像模像样地举起了拳头。
闻宴乐了,“你不看看你老成啥样了,还捍死别人。”
“我不老,在他眼里,我永远年轻,永远是他的神。”
没想到你老了,这么中二。
…
过七夕,闻宴打算带着自家娇花出去吃顿好的。
刚好陈家老幺开了个农家乐,吃完素斋,还可以去果园里摘点水果。(91
季老头倒腾了一早上,终于出了门,安安静静地和闻宴坐在车后座,有点年轻时的样子。
“不想出门?”
“没。”
“那你怎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那你怎么不说话?”
季长安瞅了他一眼,“想事情。”
“想什么?”
“可以不说吗?”
“不行。”
季长安撇下了嘴,“闻宴,你好凶。”
“季长安,你挺厉害的,年少时你嫌我话多,现在老了你嫌我凶。”
季长安懵而无语地看着他,“闻宴,你是不是欺负我现在脑子不清楚,蒙我。”
“哟,条理很清楚,还带上条件进行逻辑推理了。”
季长安抱着手不吭声。
“说不说?”
偏头。
“不说卖了,反正你现在又没钱又傻。”
“谁说我傻?”季长安特别无语地看着他,“这是你逼的,惊喜没了,怪你自己。”
“啊?”闻宴疑惑。
季长安冲着他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握紧。
“伸出你的手来。”
“干嘛……”
“乖,听话,又不是小孩子了。”季长安开心得脸上都染上了喜色。
闻宴看着他伸出来手。
“闭上眼睛,我数一二三再睁开眼睛。”季长安轻轻地牵过了他的手,握着的拳头,对着闻宴的掌心。
“一、二、三,宴宴,可以睁开眼睛了。”
掌心有轻微的重量,闻宴睁开眼睛,手掌里,是一枚小小的,草编成的戒指,钻石的位置,是一朵蓝色的小花。
怪不得昨天遛弯散步的时候,揪都揪不回来,老是采路边的花。
“宴宴,我没忘,今天是七夕,七夕快乐,我的老宝贝,再嫁给我一次好不好?”
完了,老花镜又看不清楚了。
闻宴曾经看过最感人的爱情故事就是,他老了,傻了,却依旧没有忘记爱他。
三生有幸,他也拥有。
第90章 盛大开场的剧目,却烂尾了
江梵瞳孔猛地放大,卡在喉咙里的黑血涌了出来,眼底最后的光和希望也在这一瞬间寂灭。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拥有不了重来的资格。
他看见,眼前的季长安,又重新幻化成了孟吟的模样。
是少年时候的他,黑瘦,张扬,意气风发,还有,漂亮的虎牙。
他干干净净地坐在那里,眼睛里再也没有他,然后慢慢地变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是他毁了他的。
孟吟,本该拥有很好的人生,他不用被燕声伤害,不用遇上他,不用尝尽抑郁的苦果,不用最后孤身一人死在冰冷的浴缸里…
“呵呵呵呵…”
在片尾曲悲伤而又悠远的音乐里,他看见,孟吟跟着散场的人群,慢慢离开。
真的结束了…
他的手垂下,眼皮也渐渐合上,四周安静了下来,最后的光,从眼底消失。
血,流了一地。
像一场盛大开场的剧目,最后却烂尾了。
他孤身一人,穿着孟吟为他买的西装,坐在最后一排,看完了他为他们拍的第一部 ,也是最后一部电影。
…
季长安去结账时,闻宴听到警笛的声音,救护车和警察一起涌了进去,还有大批的记者。
他盯着玻璃墙,有些恍神。
“看什么,走吧。”季长安走过来牵起了他的手。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季长安扫了一眼外面,只回了一句不知道。
他们走到商场外面时,风很大,吹得人衣角纷飞。
季长安把人搂进了怀里,站到了一边。
医生护士推着急救转运床,警察护着,后面跟了一片记者,还有路过的惊讶的群众。
季长安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江梵,他觉得风大,想带闻宴离开,闻宴却拉了拉他的手停下。
“是江梵吧。”
“嗯。”
“…”闻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隔着人群攒动的缝隙,他看到,缠着绷带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雪白的颜色已经被鲜血染红。
人没了…
闻宴内心像风穿堂过一样,空荡荡的。
他和这个人相处过,尽管关系不如意,尽管对方害过他,他还是觉得唏嘘难过。
为江梵和孟吟两个人的爱情。
他曾经见证过,在他不知道那些内幕时,他还羡慕过。
两个人眼里都是彼此的感情做不得假,只是爱情,在江梵那里,敌不过人性。
他有时候会坏心眼地想,要是季长安也在就好了。
他就不用一个人了。
“季长安,你说,他们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怎么最后…反而是,挺不过富裕的生活…”
江梵被推上了救护车,警笛再次响起,消失在闻宴的视野里。(92
“人的欲望,是无限大的,尤其是在娱乐圈这样的场子里。”季长安摸了摸他的头,“你放心,我是个只对你有感情有欲望的怪物,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闻宴抬眼望他,对方真的是很认真在说自己是怪物这件事,并且觉得幸运。
可能,这就是缘分,独一无二的缘分。年少时的他,误打误撞的,敲开了季长安的门,虽然过程坎坷,但到底是住了进去。
“就你这样见到导演制片人鼻子都要瞪到眼睛上去的,你也不适合这个场子也红不了。”
“无所谓,风太大了,赶紧回去。”季长安强制性地把闻宴带走。
“晚上可以吃小龙虾吗?”
“30天以后。”
“长安…”
“撒娇也没用。”
那是闻宴化疗的最后一个疗程。
…
导演死在首映礼上,一瞬间把《角落》这部电影的热度炒到了顶峰,一部小投资小众电影,瞬间在各种排行榜和院线排片上占据第一。
作为自己的绝唱,江梵很用心地去拍摄和制作这部片子,又是揭示刺痛人神经的社会话题,某瓣上的谈论热度和评分节节走高。
有很多人是哭着出来,也不断有孩子学生在发声,不正当的教育机构被一一挖了出来。
教育,本来是一个事关人类命运的美好话题,却在看不到的角落里,滋生了太多骇人听闻的恶念。
各方关注的都有,关注的点也各不相同。
随着江梵死因的公布,渐渐的,江梵和孟吟的事, 也浮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有无数磕cp的人,为这对命运悲惨最后双双赴死的小情侣哀嚎一地,他们创作了无数同人小说,有重生的,有反杀的,有依旧be的。
只不过,他们笔下的江梵,都是为爱殉情的痴情导演,他们永远也不知道,真正的真相。
因为电影的最后,是两个人走出深渊。
而故事的后半部分,是江梵成了孟吟的深渊。
当然也有关注演技的。
有人痛骂燕声这个角色,但无一例外的,都在说,演技真的太好了,让人恨的牙痒痒,简直就是变态本态。
而且…
颜值过于高了,比现在娱乐圈任何一个顶流还要俊。
重点是…演技好…还长得好…
于是各大网友一边骂着季长安这个角色,一边挖季长安这个人。
新人,干净得如白纸。
不不不…不干净,随着各大网友深扒时,就看到,《角落》拍摄时,季长安这个新人住的是顶级豪华房车,助理都有一堆,重点是,还有大老板频频探班。
大老板,暂时挖不出来。
但是季长安这种毫不遮掩的态度,已经明明白白把自己被包了的事送到了各大网友面前。
…
外面的风声雨声都和季长安无关。
因为闻宴还在医院接受治疗。
虽然最后
一个
, 疗程比前几个要轻松一点,但是闻宴依然很痛苦。
那么能熬的人,都会抓着他的人,低声啜泣。
一遍一遍地喊着,“季长安,扛不住了…”
今天下午闻宴难得安睡,季长安拍了张窗外晚霞的照片,照片里有闻宴苍白的,打着点滴的手。
他配了条文字,【他很痛…但是我除了让他再坚持一下,没有别的办法…】
点击发了出去,是微博,微博名就叫宴宴的娇花。
是陈姜给他支的招。
陈姜的老婆,已经成为刑警,她告诉陈姜,如果不让季长安把情绪用合法正当的手段发泄出去,这家伙会变成一个高危险的犯罪分子。
陈姜不服气,“咋滴了,我兄弟看着不像人,但又不是真的不是人。”
他的妻子冷笑一声,“女人和刑警的直觉,而且,我了解过他的背景,童年黑暗,原生家庭悲观变态…”
“停停停!”陈姜摆手,想抽烟,在看到妻子大着的肚子又放了下去,“我想办法,”
第91章 凶我?
季长安不喝酒,不飙车,其实这个别人眼里的变态生活作风真的挺好的,整天都是围着闻宴转。
不过陈姜清楚,闻宴要是真没了,季长安估计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多恐怖他不清楚。
于是他就劝季长安注册一个账号,在上面发些心情啊,要符合社会价值观的。
“你想,有个记录你和闻宴爱情的地方,挺好的。”陈姜苦口婆心地劝到,“你虽然觉得没必要分享,但是闻宴,他会喜欢有很多人祝福你们。”
这样一句话改变了季长安的主意。
于是他在微博上注册了“宴宴的娇花”这个账号。
文字简单,配的图,也大多时候不知所云。
只是偶尔有几次露出了闻宴的侧脸,这个时代,是颜狗的盛地,所以这个账号渐渐有了些粉丝。(93
大家也默契地摸索出来,微博的主人,和图片里面的人是一对同性的爱人,他们正在对抗病魔。
这一听,就是很感人的爱情故事。
爱情,永远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季长安发完微博后出去给闻宴取药和拿吃的,遇到了陈姜带着自己的媳妇来做孕检。
快生了。
陈姜拍了拍季长安的肩,“老季,说不定我两个宝贝出生的那天就是闻宴康复出院的那天,你可得对他们有点好眼色,别吓哭他们。”
怀的是双胎。
季长安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说好,他比以前要沉默高冷一些,反正不闻宴面前都是这样。
陈姜也习惯了。
“闻宴醒着吗?我们过去看看他?”
“改天吧,他刚睡下。”季长安冲着陈姜笑了笑,“谢谢。”
“多大点事,那我们先走了。”
陈姜带着自己的媳妇离开。
季长安回到病房时,闻宴已经坐了起来,他的手背,因为扎针,两只手背都是青的。
他面对着窗而坐,低头刷着手机,整个人安静而闲适。
悲观过后,总是要爬起来,向着希望努力的。
“低头看久了眼睛和颈椎会不舒服。”季长安走过去捏了捏他的后颈,“怎么就醒了?”
“嗯?我没睡多久吗?”闻宴抬起头来看着他,“感觉睡得很饱。”
消瘦,但是眼睛始终明亮。
“半个小时不到。”
“没事,反正睡好了。”他把自己手机往季长安面前递,“你看,好多网友都夸你演得好。”
“嗯,吃点东西,一会好吃药。”
闻宴有些失望,他小弧度地抿了下唇,“你都不开心的吗?”
闻宴只能吃一些简单的白粥和喝一些营养滋补的汤,握着手机的手腕瘦得吓人。
季长安短暂地沉默了下,“那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咽下白粥,闻宴笑了笑,“自恋。”
季长安也终于有了浅淡的笑意,“不优秀的话,你怎么会喜欢我。”
嘴里全是药味,寡淡的粥并不能冲淡什么,他其实每喝一口都有些反胃。
但是,不吃东西怎么好?
“你以前的经纪人联系上我,说有很多导演想找你拍戏。”
“不去。”
“其实,医院这里有护士和医生…”
“闻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重逢后季长安第一次打断了闻宴的话,他其实从年少起,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事做了,哪怕你自己有一天不行了,我也能好好的生活。”
闻宴沉默了。
“你自己说的,你要好好活,努力的活,你要长命百岁,你舍不得我。”
闻宴垂下眼睑,鼻尖有些酸,他的唇瓣干裂苍白,已经很久没有血色了,无休止的化疗,手术,药物,疼痛…
“我有在努力的。”闻宴抬头看他,“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他把努力说出来的那一刻,季长安拳头都握紧了。
“太苦了。”闻宴情绪有些崩溃,手抵着额头,“我们都太苦了,我想,如果非要折磨一个人,总要有个人,能拥有光鲜亮丽,幸福的生活。”
“对不起。”他双手捂着脸,难过的双肩跟着轻颤,“对不起长安,我不是故意要这样丧的,我只是,不想我们像江梵和孟吟那样…太惨了,太惨了…”
他语无伦次,听得季长安的心都揪了起来,季长安坐到了床边,把闻宴揽进怀里,亲吻着他的发顶,“该说对不起的我,我不该凶你的。”
指缝里一片湿冷的泪水,闻宴带着哭腔,“这是你高中以后,第一次凶我。”
“我错了。”
放下手,抬眼看他,微微泛着茶色的眼睛里,虹膜上是晶亮的水光,他仰头哭泣的模样,又脆弱又好看。
他扶着他的后颈,手指轻捏着,“不要怕,这次,我在的。”
他低下头,温柔地和他接吻,舌尖,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医院里每天都会有很多崩溃的人,闻宴不怪季长安,季长安也不会怪他。
…
《角落》的话题热度仍然在高涨,关于季长安这个大反派,从演技到包养到颜值,每天都有脑洞大开的网友在讨论着,直到一个帖子被顶到了热门。
“饰演变态的这个演员的过去堪比刑侦小说”
起因是,有人认出了季长安,提到了季长安母亲惨烈自杀在疗养院的场景。
蓝琴当时死得有多惨多血腥,除他被蒙住眼睛的闻宴,当时疗养院有无数个护工看见了。
流了一地的血,还有划在墙上的诅咒的血字。
【我是当时的一个护工,我们都被吓晕,后来警察到了封锁了现场,那个场景刻在我脑子里一辈子,有时候都还会做噩梦,可是他好像真的很冷静。】(94
【冷静得那人不像是他的母亲】
【我的天,这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了…】
【大家发现没有,《角落》导演去世的现场,他也在】附上记者无意间拍到的图片,里面的闻宴面向季长安看不清楚模样,但是能清晰地看到季长安在的场景。
【首映演员肯定要去的啊,这算不了什么吧…】
【我有个亲戚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说《角落》拍摄过程很不顺利,这个演员和导演都屡次发生古怪离奇超自然的事情!】
【哈,楼上把刑侦小说变成灵异小说了,再开个贴吧,斜眼笑斜眼笑】
…
别人的讨论,季长安都不在意,今天可以带闻宴出来透透气,他带着人去公园散步。
因为微博的分享,他渐渐喜欢上拍照。
无数人在猜测他内心阴暗恐怖,像个变态的犯罪分子的季长安,拍下来的照片,无论构图还是色彩,都充满了温情。
第92章 越传越妖魔化
无可否认,季长安这个人在人格的成长上有很大的缺陷,可是有人给了他一颗糖,为了这颗糖,他已经放下了一切。
公园里有棵姻缘树,闻宴走累了,便坐到旁边的花坛休息,深秋里,难得有了阳光,他仰着头看挂着红绸系着金铃铛的姻缘树,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清脆的铃铛声,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光影温存,此间美好。
去买水过来的季长安,站着原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拿出手机定格下来。
闻宴眯着眼睛看向一边往这边走一边低着头玩手机的挺拔男子,忍不住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时笑道:“你最近很爱拍照啊。”
“闲下来,总会想很多。”季长安把微博发了出去,然后看向闻宴的眼睛,“陈姜他们怕我急眼,真的变成一个变态,所以让我拍拍照,发发微博,接受一下别人的祝福。”
闻宴眼波转了转,只是接过季长安接过来的温的水,对方应该是在便利店里要的开水。
“这上面祝福的人很多,仔细一想,我们曾经,不是在那样的家庭的话,明老和班上的同学,都包容保护着我们。”季长安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我不需要什么祝福,但是你需要。”
“我们都需要。”其实出来游玩,对闻宴来说是一种负担,但是他知道,不保持一个良好积极的心态,他很难好,“这上面挂了好多,我们也去挂一个。”
“嗯,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的小摊那里买。”季长安又何尝看不出他很疲惫,但是没有办法,他去到摊贩那里,写上了自己和闻宴的名字,其余的没有什么深情告白的情话,只有两个字——
平安。
他自信,只要自己活着,就能给闻宴幸福。
但是他玩不过老天爷,玩不过疾病。
季长安和闻宴走到姻缘树面前,闻宴拿着红绸系着的铃铛,季长安握着他的手,两个人踮起脚尖一扔,红绸挂在了高处,绸带随风飘扬,叮叮当当的。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不远处有几个女生拍了下来,然后一直看着季长安。
季长安和闻宴察觉到了他们,闻宴这才惊觉,季长安最近好像有点火。在医院时因为他们大多在病房里,所以没什么感觉,出来了现在就……
他看了一眼什么遮掩都没有的季长安,自己最近因为病痛,出门时没顾虑到很多,反而是季长安怕他着凉,把他裹得很严实。
闻宴刚想说什么,季长安说了一句等会,就走到了几个女生的面前。
几个女生一边忍不住看季长安的脸,一边还是有些害怕。
无可置疑,季长安长得很好,既美且男,轮廓分明,逼近一米九,但是他是属于高冷那一挂的气质,垂着眼不说话时都能冒寒气,尤其他最近还演了一个大变态。
“我……我们不会发出去的,就是……刚刚那副场景挺好挺美的……”
“没事,你随便发。”季长安没有笑容,“只是想麻烦你们,可以把照片给我一份吗?”
“啊……可以可以,那……”
“这是我的微博,你可以私信给我,谢谢。”
几个女生对着“宴宴的娇花”这个微博名短暂地错愕了一下,高冷男的微博名,气质好独特。
在季长安的高压目光注视下,女生还是很快速地关注了微博发了私信,季长安道了谢就转身离开。
“他们的感情看上去好好……”
“是啊,感觉好幸福,网上都传言他是被包养的小白脸……”
“我的天,你见过能把人吓哭的小白脸吗?”
“你们好像关注错了重点了。”一个女生忍不住道,“他对象是男的,男的啊……”
“哦,也对,我去,这不就是光明正大地出柜,比传言被包还要狂啊!”(95
……
季长安毫不在意,他还在我行我素地发着微博,包括两人扔红绸的那张,因为在的医院是私立医院,他们又在隐私很好的高级vip病房,所以哪怕他是同性恋这事在微博上挂了好几天,都没有打扰到他们的生活。
外界也并不全然是诅咒诋毁的声音,甚至有很多是祝福。
我们要相信,只要有人在的地方总是充满善意和恶意的,但是,善意,总会是天平倾斜的那一端。
但是,无意,在大众面前的季长安,挺谜的,故事感也很强。网友都展开了对季长安过去的挖掘,全然没有,侵犯被人隐私的自觉。
有人闲得无聊,有人纯属好奇,有的就是喜欢搞事……所以各种季长安和闻宴曾经的同学,邻居,亲戚冒了出来,发着帖。
越传越邪乎,越传越妖魔化。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打几下,各种精彩的故事,就出现了。
于是,在闻宴最后一次手术,下着初雪的冬天,守在手术室外的季长安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你爸妈的死,你确定跟你毫无关系,明天在xxxx见面,你给我钱,我给你我拿到的证据。】
季长安只是拉黑删除。
当然有关系。
他确实看见两个人车被动手脚,一言不发,甚至在两个人躺在血泊里时,迟疑了那么一会,才打120,也确实,在疗养院的那一晚,说了很多——戳中他那疯子一样的母亲的痛点的话。
闻宴的手术很成功,在住一段时间的院观察观察,就可以回家了。
医生来查房时对着两人竖起了大拇指,“奇迹眷顾了你,你恢复得很好,好好调养身体,以后都会好的。”
身为医生,在医院里他们看遍了各种情感的爆发和崩溃,他们最清楚,疾病,能摧毁很多感情。
生病的人痛苦,照料的人依旧痛苦。没有什么比疾病发生时更能考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金钱在外,照顾时,并没有那么多美好,排泄物的处理,每一夜的不能安睡,还有无休无止的担惊受怕。
久病床前无孝子,久病床前,又有多少爱人。
所以医生佩服闻宴,也佩服季长安。
在闻宴能坐起来吃饭的那天,警察来了,“季先生你好,有些事需要你到警局配合我们调查。”
第93章 没对我的脸动过心吗?
闻宴怔愣地看着警察,他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接近一年的治疗,锁骨清瘦,形销骨立,怔怔地看着别人时,有种孱弱的易碎感。
倒是季长安很平静地摊开了床桌,摆上了饭菜,“我爱人手术没几天,我需要陪他吃完这餐饭,可以吗警官?”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点了下头,“可以,但是请迅速一点,我们在门口等你。”
说完,两个人就到了病房门口,轻轻关上门。
闻宴抿了抿唇,睫毛微不可查地抖了抖,“长安,最近是发生什么了吗?”
“有人不死心,找我们的麻烦。”季长安给闻宴喂着东西,“不过有些蠢,拿蓝琴和季杰的死来做文章,估计是当时疗养院的护工也被找了去吧。小心,烫,慢慢吃。”
听到是这事,闻宴也安下心来,他咽下了吃的,才开口说,“你流量居然大到让人眼红了…嗯,也有可能是崔家那边还有不死心的…”
“嗯。”
闻宴盯着他看。
季长安抬眼和他对视,“怎么,还是担心我啊,不相信我吗?”他轻轻笑了笑,“现在网上,都猜测我是连环杀人凶手,我爸死时,我在现场,我妈自杀时,我是最后一个见他的,李智轩出车祸时,我在现场,江梵自杀时,我还在现场。”
闻宴眼睛闪了闪,这倒是真的…
季长安的神情变得很轻松,甚至夹杂了一丝兴奋,“全靠这些网友梳理,我才发现,欠我们的,我都看着他们死了。”
“嗯…”他给闻宴夹了一点菜,“可惜了,我没能亲眼看着燕声死。”
“长安。”闻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作恶者,自然有法律会惩处,嗯,我说这些不是说不相信你,只是希望,你能尊重生命。”
季长安点头,“陈姜一会过来陪你,如果很晚的话就早点休息,别担心我,闻宴,你要知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做任何僭越底线的事。”
“下次要表现的有点人情味。”闻宴答非所问地说。
“嗯?”
“不然别人老以为我和变态在一起。”
两个人相视一笑,全是豁达。
…
崔家那边有几个眼红闻宴拿走崔家财产的人,买通了疗养院护工,操控着舆论,甚至找到了蓝琴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告季长安,他们一开始要钱,但是季长安把人拉黑了,才有这么一出。(96
舆论的影响,再加上各种巧合确实太巧,警方那边,不得已对季长安进行了调查。
问询了一天,调查了半个月,所有的案件,确实与季长安无关。
嫌疑最大的,是蓝琴的死,可反复核查,也只是自杀。
京城警方在微博公布了申明,并告诫大众,不要人云亦云,无端猜测,跟风舆论,造谣诽谤,是犯罪。
这样一来,季长安这个人,热度和话题度高涨,红得发黑。
甚至有网友别具一格地,给他取了个死神之子的中二名头。
有无数家经纪公司向这人抛出了橄榄枝。
以前的季长安的经纪团队,后面闻宴生病后就解约了的,又重新找了上来,被季长安瞪走了以后,暗戳戳地找到了闻宴。
那时候的闻宴已经出院了,他们不缺钱,各种房产,股份分红够他们吃一辈子。
但是两个人都好像缺一份正经工作。
他因为出院没多久,在家里调养身体,而季长安则干起了保姆的活,买菜做饭,还挺如鱼得水的。
今天就是趁着他去买菜的空荡,经纪人才和闻宴见上面。
“闻总,现在娱乐圈太缺长安这样颜值又高演技又好,自带诡谲故事感的人设了。”经纪人语重心长地道,“而且难得一见的恶男颜啊!”
“恶男…颜?”
“对,就是长得不像一个好人,就是一个反派,但是就是长得好的颜值。”经纪人笑着说,“前不久有个公司出了个女团,里面的有个女成员就是个魅惑人心的蛇蝎美人的长相,现在火爆了。”
闻宴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还真是,很特别的说法,不过现在家里做主说话的是他,他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被塞了一口狗粮的经纪人沉默了一下,“其实闻总您也可以跟着一起,我们包装你们…”
闻宴和季长安的事,被大家扒得一清二楚。看上去又拽又冷的季长安,再套上痴情种的外套,大家都很爱吃这一套,重点是闻宴长得好啊!
“别…”闻宴摆手,“我身体不好,只想好好养身体。”
劝说无果的经纪人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远远地看见拎着个菜篮子回家的季长安,惋惜到生气,怒其不争。
娱乐圈的热度,从来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把这段时间过了,季长安就发挥不出他们要的效果了。
…
季长安回到家里时,闻宴卷着杂志支棱着下巴在发呆。
“想什么?”季贤惠把菜放到厨房,拿起了围裙,给自己系上后,问。
闻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恶男颜……啧…”
季长安挑眉,“经纪人又来找你了?”
“对。”闻宴跟着他走,乖乖地站在厨房门口,油烟多少会有,对他身体不好,“她说,你这款颜值,娱乐圈很缺。”
“嗯。”季长安洗菜,“吃排骨怎么样?”
“可以。”自己现在病也好了,既然季长安全无兴趣,他也就没必要再劝了,就当两个无业游民呗。
他们前面的日子太苦了,现在确实要对彼此好一点,只是遗憾,对社会做不了什么贡献了。
“你做的都行。”
季长安抬眼看他,“等你身体彻底好了,我挺愿意继续去演反派的。”
“嗯?”
“有些情绪,需要发泄的地方。”季长安给排骨焯水,“到时候,你来当我的助理,每天跟着我走,就行,嗯,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开工资。”
闻宴低头笑了,“生了场病,我就要变成被包的那个了吗?”
“嗯,这次不是小饭店老板娘。”季长安难得嘴角一直挂着笑,“反正我们有钱,去到哪,我也可以给你做吃的,我只想给你做吃的。”
反正我们有钱,未免太欠揍了,闻宴乐得开怀。
“拍戏,去各个地方取景,随便旅游,反正,我们已经公开了。”
闻宴向他竖起大拇指,这两个反正,他是服气的。
…
养身体的同时,闻宴和季长安也有了时间,四处去走走。
其实重逢在一起以来,因为工作,因为种种原因,两个人一起谈恋爱的时间并不多。
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大巴车上,膝盖挨着膝盖,手扣着手坐在一起的时光,几乎是没有的。
他们去闻宴已经去世的外公外婆的乡下老家,清明,扫墓。
出发的前一夜,温存了一阵,所以闻宴现在出门,衣领都是拉高的。
饥饿了许久的季长安,又对他的脖子,爱不释手。
又亲又咬的。
但是今天一直靠着座位睡觉的反而是季长安。
闻宴让他靠着自己的肩。
然后刷手机,关于那个“宴宴的娇花”的账号闻宴也知道的,他对着季长安拍了一张睡颜照,然后发了出去。(97
他要当一个合格的助理嘛,自家爱豆不营业,他也要帮忙营业啊。
没多久,评论就过万了。
闻宴刷了会祝福和各种吹季长安颜值的彩虹屁,就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笑。
清明小雨,冲刷下的都是充满生机的绿。
季长安醒了过来,眼底还有睡意,刚好看到闻宴唇边的笑,他凑过去亲了一口,然后靠在他的脖颈间呼吸了几口,晃着脑袋蹭了蹭,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闻宴的手,声音沙哑地问,“笑什么这么开心?”
“我刚刚不是发了你的照片上微博嘛。”他已经能很好地适应季长安的头发蹭他脖子上的皮肉的那种痒意,“热门评论是,这美貌真实存在的吗!这是撒旦转世吗?想做他的仆人。”
季长安打了个哈欠,“我长得好还有他们来说吗?”
“啊?”
“我们的宴宴,就没对我的脸动过心?”
闻宴清咳了几声,“我可没有…那么肤浅。”
“嗯?”
“好吧,你当年在巷子里揍人时确实挺拉风帅气的。”
第94章 做坏事惩罚一下
季长安懒散地笑了笑,眼里全是碎光,他懒洋洋地靠着座椅,“我以为你会多记得点我拿奖的场景,怎么翻来覆去都是我打架帅啊。”
打架这事,其实本来是闻宴和学习委员,就是个和班长谈恋爱的女生两个人一起去采买班上需要的用品,回来被几个流氓混混堵在巷子里索要保护费。
巷子是季长安去网吧的地方。
闻宴记得当时,对方戴着个鸭舌帽,耳垂处还有耳钉,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因为高瘦,微微佝偻着低着头,拎着书包仿佛没看见他们几人一样离开。
那是刚开学没几天的事,这人对谁都很冷漠。
“因为我打不了架,拿奖的话我拿得一点也不比你少。”闻宴看着他说,“我挑人还是互补着挑的。”
“呵…”季长安轻轻笑了笑,垂下眼,“如果你说的是第一次在你面前打架的话,我当时其实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因为我根本没有打算管,他们居然就围上我来了。”
闻宴小弧度地抿了抿唇。
常年在闻馨那样的管理下,闻宴其实营养啊身体素质上算不上好,当时的闻宴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钱他没法给,班费更不可能被抢去。
当时他挺损的…
季长安看着他眼睛不安局促地转,就知道当年那场架事有蹊跷,长臂一伸,搂住了闻宴的肩膀,凑近些,“嗯,看来我们宴宴知道些什么。”
“谁叫你当时不管我把我们当陌生人的。”闻宴看着他,又无奈又委屈地说,“大家不同班同学嘛。”
“所以呢?”
“我低声和他们说,看见前面的那个人没有,那是我们班,他脚上的鞋都是上千的,你再看我破洞的运动鞋,抢谁清楚了没有?”
因为当时才高一,季长安这个扛把子的名头还没打出来,所以几个混混马上调转目标,想去收季长安的保护费。
然后被揍得稀碎。蓝琴这个人,要求季长安方方面面都要优秀出色好挽回季杰,所以小小年纪,就抱了武术班。
季长安听完挑眉,“怪不得,打完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原来是心有愧疚啊宴宴。”他凑上去亲了亲闻宴的耳垂。
闻宴瞪圆眼睛惊呼一声,车上的人都回头看他俩。
闻宴红着脸低下头,压了压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却遮不住红得滴血的耳垂。
季长安无事人一样,还把闻宴搂紧了些。
车上的人神色略微复杂地转过头去。
他们赶的是早班车,人很少。
“你干嘛啊…”闻宴从帽檐里瞪他一眼。
“你做坏事惩罚一下你。”
“我…”闻宴叹了口气,“当时分班考,你比我高了整整二十分,我就去了解了一下你,看到你的获奖报道,包括什么杯的冠军,我知道你打他们肯定跟打白菜一样。”
“这么早就去了解我啊。”
“不然你以为真看脸就一见钟情啊。”闻宴勾唇浅笑,“我也是一个很有胜负欲的人好不好,那些年,我自己唯一可以倚靠的,就是成绩了。”
“小可怜。”
“你倒好,不是因为我的优秀,是因为我的脖子。”闻宴白了季长安一眼,“画风永远不在正常人范围。”
“那也得是你拿了我的第一上了台我才注意到你的脖子的啊。”说着,手指又揉捏上了后颈。
闻宴任由他揉,“哦,那是脖子更吸引你的目光还是成绩。”
“闻宴,你问题好多…”
闻宴皱眉一瞥,季长安连忙清咳几声,所以说,算旧账这种事,永远不会缺席任何一对情侣。
季长安这个人,总是异常耿直,“后面只注意脖子去了。”(98
“德性。”
“可是不管开始的是哪个点,后面我就忠于你的一切了啊。”季长安知道怎么哄闻宴,“很早就有医生说我这个人情感缺陷,却偏偏被你打动了,这才是无上的契合。”
“嗯,这些年,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只要我想做好的事,没有什么做不好。”
闻宴憋嘴表示不屑,越来越不要脸。
“包括——”他凑到他耳边有气音说,“做你。”
…
清明,落雨,乡下风景秀丽,到处都是树木葱茏,绿意盎然,落着雨,倒是有一番独特的情调。
怕闻宴淋雨感冒。所以季长安很称职地给了闻宴一把伞自己撑一把。
闻宴看着乌漆墨黑的伞,沉默不语。
“怎么了?”
“你不是直男啊,你明明已经弯了还这么没情调吗?”闻宴作气地把水踩到了季长安的皮鞋面上,“不能两个人撑一把吗?”
“不能。”
“…”
“我易发烧体质,是朵娇花,不能淋雨。”季长安只是笑,“走吧,这两天,还是有些冷的。”
“你都好久没生病了。”闻宴慢吞吞地跟上他。
“傻。”
“嗯?”
“你病了,我不敢生病。”
闻宴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内心充盈着酸甜。
他低着头笑,“那你…真的厉害,这也能控制。”
“还是傻。”
“季长安,你?”
“那两次发烧,不过是…”水滴在水坑里,荡起涟漪,“招某人心疼故意的罢了。”
“…”
…
闻家亲戚不多,闻宴的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也不过是三间带院子的木制房子。
两位老人把闻宴留在城里,就是希望孩子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房子很早就废了,长满了杂草,后来闻宴到了崔家,有了时间,才让人重新翻俢过,然后一直有让人打理着。
但是因为没有人住,所以还是有些荒凉。
因为闻家在村子的最偏远处,要走过一条小路,才能看到人家。
小路边,草很深。
撑着伞裤脚也能被打湿。
闻宴走在季长安身后,心里想着这路可难为他家娇花了。
季长安到先收了伞蹲在闻宴面前,“上来,我背你过去。”
“…”闻宴张了张嘴,急忙把伞往前递了些,“就几步路…”
“嗯,这几步路我也心疼。”季长安回头看他,“这伞够小的,心疼我的话,就赶快上来。”
“独断专横。”闻宴其实,不是柔弱的人,可是季长安这个人,强得像块铁,他要柔软,才能包容下两个人的生活,慢慢趴到季长安背上,托着脚弯,背了起来,季长安甚至还有模有样地颠了颠,伞上的水溅到了两个人的脸上。
“重了几斤了的别颠了。”尽管四周没人,被这样背着,闻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走。”
“你在这里生活得久吗?”季长安背着他慢慢地走着,闻宴为他撑起了伞,这小小的一方,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不久。”闻宴另一只手安心地搂着对方,“他们去世得早,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都去世了。他们希望我未来能有很好的生活,所以送我到城里读书,我只有暑假会过来。”
“这里比较快活对吧。”
“嗯。”闻宴弯着眉眼,“我经常一个人在这里看书,玩石头,捉点蚂蚱啊这类的,因为这里比较远,其实也没什么玩伴。”
第95章 难养,太难养了(加更)
“是不是,嗯,会觉得孤独?”季长安这样的人谈论起孤独的话题来,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是位除了闻宴外啥都不在意的大爷。
但是孤独的是闻宴,那就不一样了。
“不会。”闻宴轻轻摇了摇头,“一群小屁孩,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太幼稚了。”
季长安笑出了声,皮鞋踩踏到水地上,溅到了泥水,他的裤腿湿了大半截,被背着的人要比他好上很多。
“笑什么,本来就是。”闻宴戳了戳他的背,“嗯,季长安,我这个人一点也不自恋,所以我说我当时比一般同龄人要成熟是很实在的好不好。”
“嗯,是挺成熟的。”季长安挪揄他,“怪不得早早地就知道谈恋爱知道怎么攻略我了。”他轻轻捏了下对方的臀部,惹得闻宴差点把伞丢了出去。
闻宴涩然,两个人被淋了一身的水。
僵硬地转移着话题,季长安也由着他。
毕竟——
闻宴懂事太多年了,得有个人像宠孩子一样宠着他。
两个人走过分别,困境,还有几次的生死线…生活终于来到了平静,别人眼中的无聊,是他们的求之不得。
…
(99
闻宴外公外婆原来的房子,是盖的毛草,闻宴翻修过后,盖上了青瓦,不大的三间房子,藏在萋萋野草丛生的山间,有几分避世高人的味道。
因为采购物品不方便,所以闻宴提前让人准备了一些吃的和用的放着,他们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
成年后,人总是难得清闲,难得逍遥。
清明时山里还有点冷,到了屋子里时,两个人的指甲都有些冻得发青。
空调和电炉是没有的,只有自己生炉子的火,一向万能的季长安,毕竟除了流浪的那段时间,大多数都是少爷生活,哪里生活炉子。
到离家出走的流浪的那一步,也没有炉子可以给他生。
他只能帮闻宴把柴火抱过来,看着闻宴因为生火脸上都抹上了漆黑。
南方乡下的炉子,中间是生火的地方,有烟囱从窗户伸到外面,铁炉子四周围上铁盘,中间有火的地方可以盖上盖子。
季长安给闻宴端敲碎的小块的煤时,自己手脸都也都黑作了一团。
所以在总算生完火后,看着花脸的彼此,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闻宴坏心眼地往季长安脱掉外套后的白衬衣上抹了个乌黑的印子,“干活还穿这么白,少爷。”
季长安这个人是行动派,直接长臂一伸把人拉到了怀里,不抹别的地方,就抹闻宴的脖子和喉结,不过与其说是抹,不如说是揉摸挑逗。
“又犯瘾了?”
窗户外面,雨势变大,玻璃上弥漫着水汽和水花,烟囱里飘出青烟。
“嗯。”声音低低哑哑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玩闹到了沙发上,闻宴针织衫的领口都被撩到了肩膀处,好看清瘦的肩骨,分外性感撩人。
季长安把人压到沙发背上,埋着头在脖颈间舔弄吮吸啃咬。
“唔…”仰着头的闻宴眼角像春日里的桃花那样的艳,他拍了拍季长安的背,“你刚刚自己抹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不嫌脏吗?”
“不。”双手一直扯拉着衣服领口,直接把两个肩膀都露了出来,然后高大的身躯又把人笼罩在身体之下,避免对方冷着,“宴宴,摸摸我。”牙齿轻轻含住喉结,季长安含糊而又急切地让闻宴做事。
“摸?”抱着对方劲瘦腰身的双手无所适从地在他腰侧碰了两把,闻宴抖着声音问,“这样吗?”
常年被摸被蹂!躏的人,实在是太缺少这方面的经验了。闻宴做得最过火的,不过就是被欺负到过于过分了在季长安的背上留下抓印或者咬几口对方的喉结。
季长安松了口,他现在完全像兽化了一样,在爱侣身上舔着口水标记成自己的所有物。
他盯着闻宴湿漉漉的眼睛,伸手把对方汗湿的鬓发拨弄到耳后和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鼻尖亲昵地蹭着鼻尖,唇贴着唇。
“照我说的做。”
闻宴懵懂地点头,“你说。”
“手挑开我的衬衣衣摆,太紧的话解开我的皮带。”
“…”闻宴注视他几秒,微微偏开头,却被对方捧着脸矫正回来。
“昨晚,不是才…”
“你摸我,我又不进去你。”
“…”脸爆红。
“摸我,闻宴。”季长安皱紧了眉,他有些急,捧着脸的手把闻宴的耳垂都捏红了。
脊背弓起,像头春日里发了情的雄豹子,恨不得直接攀到雌豹身上咬住对方的后颈就直接进行生命的和谐。
闻宴咬了下对方的唇,才解开皮带,抽出衬衣衣摆,手指,僵硬地钻了进去。
微凉的指尖才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季长安就舒服地喟叹出声。
微微闭着眼,是舒服到了极点的模样。
闻宴来了兴趣,他戳戳了对方的肌肉,“这么舒服的吗?”
季长安垂眼一笑,眉眼间的那种极其强烈的霸道攻势的味道让这个人又危险又蛊惑人心。
闻宴第一次有些理解网友们说的恶男颜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傻,这样戳有什么用。”他捏住闻宴的一下巴,“手伸上去,顺着我的脊柱,慢慢,慢慢地,像拨划水面一样,摸下来。”
“…”闻宴又羞又想笑,微微垂下眼睑,一边照他说的做,一边说,“你还真会享受。”
季长安像被顺毛舒服了的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咕哝声,
撕拉——
然后直接把闻宴的针织衫扯烂了。
两个人都直接愣了愣。
“你就不能好好脱吗?”抽着须,闻宴有些痛心疾首,某人不挣钱,但是买啥都喜欢买贵的,就这针织衫,都是好几千的,“你两天撕了我快一万了!”
“…”季长安眨了眨眼睛,“这个…撕着手感好。”
闻宴气得快吐血,他喜欢啃脖子,大不了就废点他的脖子,可是喜欢撕贵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