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垂文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
他睁开眼,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
夏垂文粗喘着气,喉结上下滚动间,他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然后掀开身上的被子,艰难地站起身来。
入眼之处一片狼藉,三十平不到的小公寓里,到处都是啤酒瓶子,茶几和沙发上还有一堆吃剩下的泡面盒子,随意扔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恍惚间,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手机,开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果然是2018年9月1日的字样。
他呼吸微促。
他是夏垂文,户省柳市洪安县罗河村人,家境一般,祖上世代都是农民。到了他这一辈,姑且算是熬出头了吧。
他是九年前考上的南市大学,学的酒店管理,南市大学是户省最好的大学。
那时的他就像是一只初出茅庐的凤凰,不甘出身,带着对未来的期盼,意气风发,雄心勃勃。
直到大三那年——
那是在酒店管理专业08级和09级的联谊晚会上,夏垂文喝大了,阴差阳错地和学姐齐梦曼滚到了一起。
准确的来说,夏垂文当时并不知道和自己春风一度的人到底是谁。直到五个月之后,齐家人找上门来,告诉他,齐梦曼怀孕了,是个男孩。
医生说齐梦曼身体不好,如果打掉这个孩子,恐怕会失去生育能力。
齐家人希望夏垂文能负起责任来。
这是其一。
最主要的是——
齐家家境富裕,齐父经营着一家三星级酒店,齐母是个家庭主妇,两人名下只有齐梦曼这一个女儿。
男人的通病,有了钱,就膨胀了,齐父也不例外,梦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就在齐父铁了心准备把私生子领回家的时候,齐母被确定为京城江家的外家赵家早些年遗落在外的女儿。
京城江家是华国排的上号的豪门,家族传承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所以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攀上了江家这门亲戚对齐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齐父当机立断,把养在外边的情妇连同私生子一起送去国外,又把名下酒店一半的股份划给了齐梦曼母女,这才把她们俩给哄了回来。
也就在齐家人严阵以待,想要在江家面前博一个好印象的时候,齐梦曼怀孕了,未婚先孕。
这事在现在或许是一件好事,一件能让有情人快速结婚的媒介,可要是传到门风森严的江家人耳朵里,齐家的名声就算是彻底的毁了。
齐家人没办法,这才找上了夏垂文。
骤然获知这一消息,夏垂文先是彷徨,而后是激动,尤其是在看到齐梦曼的B超之后。
那是他的骨血,他的孩子。
更何况齐梦曼长得也不差,夏垂文对这位落落大方的学姐很有好感。
就这样,夏垂文和齐梦曼结了婚。
齐家人说,齐家就齐梦曼这一个女儿,出于多方面考虑,希望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能跟着齐家姓。
夏垂文觉得本来就是自己做错了事,加上在这段婚姻里他一直都处于劣势地位,他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他毕业之后,就进了齐父名下的酒店工作,一上任就是前台部副经理,相比于他的那些还在实习期挣扎的同学,夏垂文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栖身的梧桐。
夏垂文在岗位上混的如鱼得水,因为他本身就是学这个的,手段虽然稚嫩,但往往能够精准的把握住市场的定位和前景,加上又有江家撑腰,天时地利人和,在他的帮助下,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齐氏就扩张了十倍不止。
齐梦曼分娩的时候难产,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缓过来,之后便一直在国外接受康复治疗,后来又考上了加州大学的研究生,夏垂文和她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更别提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了。
夏垂文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他是个工作狂,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
直到五年后,夏垂文偶然看到一则留守儿童因为缺失父爱,长大后沦为恐怖分子的新闻,感慨万千之余父爱爆棚,抽空关心起孩子的学业来,然后就从孩子口中得到了他患有外耳道多毛症的消息。
所谓外耳道多毛症,是指患者初生时外耳道即有绒毛状褐色霭毛,六岁后色泽转为黑色,且耳毛最长可达到4.5厘米的一种病症。(3)
外耳道多毛症是一种Y连锁遗传病。顾名思义,这类遗传病的致病基因都在Y染色体上,所以患者都为男性,只在父子间遗传。
生物学上又把这种病叫做限性遗传。
夏垂文的生物成绩一向不错,记忆里更是好的惊人,看到这样的诊断结果,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头上已经绿成了一片大草原。
夏垂文怒火攻心,加上当年年轻气盛,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所以当场就变了脸色,又正好被在外应酬归来的齐父撞了个正着。
见事情曝光,齐家人当机立断,将夏垂文赶出了家门。
夏垂文到这时才知道,七年前的那天晚上,和他滚到一起的人根本就不是齐梦曼。
齐梦曼有个男朋友,姓刘,叫刘廷睦。刘廷睦的父母都是公务员,和齐家家境相当。
原本说好的,等齐梦曼大学一毕业,两人就订婚。结果齐家攀上了江家之后,就有些看不上刘廷睦了,想着有江家撑腰,齐梦曼就是配个市长公子也是够格的。
刘家人咽不下这口气,更想借着齐家这个踏板攀上京城江家这座大山。刘廷睦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了联谊晚会上面来。
他买通了齐梦曼的闺蜜,在给齐梦曼喝的酒水里下了药,结果闺蜜被熟人给拖住了,下了药的酒阴差阳错地被夏垂文给喝了,齐梦曼喝醉酒被人捡了尸,对方是个小混混,提裤子走的时候忘记了关房门。
夏垂文在隔壁房间和陌生人春风一度之后,半夜尿急起床上厕所,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是在宿舍里——他住在老校区,宿舍没有独立卫浴,只在每一层楼的中间有个公共卫生间。
就这样,夏垂文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径直向记忆中的公共卫生间走去,到了地方,却只看见了一堵墙,直到看到了墙上挂着的logo,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酒店里。他原路返回,路过房门大开的隔壁房间的时候,误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房间,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
第二天一大早,齐梦曼率先醒了过去,她惊惶不已,落荒而逃。
两个月后,齐梦曼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于是偷偷摸摸的托人买了打胎药。当天晚上,她身下就见了红。
她以为孩子已经打掉了,实际上并没有。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并且被齐母发现了端倪。
齐父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了,自然也知道当天晚上占了齐梦曼的便宜的不是夏垂文。
但齐梦曼不可能嫁给一个小混混,反观夏垂文,名校出身,又是个孤儿,再好拿捏不过。
这也是齐父把夏垂文放到齐家名下的酒店里工作的最主要的原因,他本意是想看住夏垂文,等过个一年半载,就找个理由让齐梦曼和夏垂文离婚,到那时他孙子有了,齐梦曼照样能嫁个好人家。
可没想到的是,夏垂文才华横溢,在他的调度下,齐氏稳稳的坐上了高速发展的快车。虽然其中不乏有江家的原因在,但也不能忽视夏垂文的功劳。
于是,出于齐父的私心,这一年半载变成了三年,后来又变成了五年……齐父甚至还有过干脆就让齐梦曼和夏垂文假戏真做的打算。
可偏偏夏垂文发现了事情真相,那他自然也就容不下夏垂文了。
很快,夏垂文就因为‘出轨’被齐梦曼告上了法庭——证据是这么多年来,他外出应酬的时候和不同男男女女的借位亲密照,齐家人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了。
齐家人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任凭夏垂文怎么上蹿下跳都没用,很快,法院就以夏垂文为过错方,判了两人离婚。
也许是咽不下这口气,又或者是自尊心作祟,夏垂文发誓要让齐家付出代价,但他也知道如今的齐家家大业大,又有江家做靠山,就他那小胳膊小腿,要想扳倒齐家,不亚于鸡蛋碰石头。
所以他引而不发,一忍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江家倒台,齐家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夏垂文看准时机,将自己这些年来收集到的齐家的罪证全都捅了出来。
这世上从不缺少趁火打劫的人,加上齐家这些年来狐假虎威,得罪了不少人。在这些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很快,手上本就不怎么干净的齐家人就都被送进了监狱。
绷紧了二十年的神经陡然松开,夏垂文有些无所适从,从监狱里探监出来,他浑浑噩噩,最后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迎面开来的小汽车给撞了。
闪烁的绿灯,被血色染红的天空,刺耳的刹车声……临死前的景象一幕幕地在脑海中浮现。
夏垂文抓起床头柜上的香烟,摸出一根来塞进嘴里。
吞云吐雾之间,他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黄粱一梦。
“叮,捕捉到合格灵魂,正在绑定商城!”
第2章
夏垂文抖烟灰的动作一滞,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他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聚精会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异响。(4)
果然是幻听!
夏垂文长吐一口气,将手中剩下的半截烟蒂捻灭扔进床头的铁罐里。
也就在这时,他耳边又响起了刚才那道冷冰冰的机械音:“叮——商城绑定成功!”
话音刚落,他面前凭空出现一面透明的显示屏,鲜红色的字体熠熠生辉。
夏垂文瞳仁微缩:“三千商城!”
“宿主你好,三千商城运营部客服专员,编号0715,竭诚为您服务。”
话音未落,夏垂文身前的显示屏界面一转,画面一分为二,左边写着商家中心,右边写着买家中心。
夏垂文急急喘了两口气,勉强稳住心神。
“三千商城,独立于三千大千世界之外,旨在沟通三千大千世界,丰富各世界人民的物质生活。”
说着,夏垂文面前的显示屏界面又是一转,进入了商家中心。
只看见页面左上角列着:
夏垂文
店铺名:编号1032(可更改)
所处位面:现代
功德:1132点
页面右边是一些空白的方框,方框下面跟着两个分别标着用途和价格字样的小框,这大概是商家用来展示商品的地方。
“三千商城目前共拥商家两千三百余名,涵盖各大大世界,商城通用货币为功德点,宿主可以在商城里出售任何成品商品,也可以在商城里购买任何您需要的东西。”
夏垂文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问道:“所以,我是真的重生了吗?”
“是的,宿主死后灵魂误入时间乱流,侥幸获得了重生,又万分幸运地被抽中成为了三千商城的宿主。”
既然他都可以重生,那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千商城似乎也就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他也不怕这是个陷阱,他如今孑然一身,也没什么让人好算计的。
想到这里,夏垂文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抱着好奇的心态,他伸手戳开买家中心。
和商家中心一样,买家中心的左上角同样是宿主的信息,右边是搜索栏,有搜索店铺和搜索商品两个选项,下面是价格区间,有0~100,100~500,500~1000,1000以上几个选项,再下面是一排排的随机推荐位。
夏垂文往下翻了翻,商城里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有,售价一百点功德的音乐合辑,售价两百点功德的老坑玻璃种帝王绿手镯,售价六百点功德的基因修复液,售价两千点的六级丧尸晶核,售价三万点功德的一百立方的储物戒指,售价五万点功德的SS级机甲……
还有一些功法、法宝、高科技武器什么的,售价基本上都在一千点功德以上。
看到这儿,夏垂文默了默,就他现在这点身家,扔进商城里,估摸着连水花都溅不起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戳了戳0~100的价格区间选项,界面随即发生了变化。
两点功德一斤的初级灵兽肉,五点功德八斤的低级灵稻,十点功德二十斤的低级灵果……这些商品的用途一栏都标着‘普通人可食用,有强身健体等功效’的字样。
再往下看,是十点功德一块的下品灵石,五点功德一箱的营养液,三点功德一桶的灵泉水……
也就在这个时候,界面突然颤动了一下,系统显示他收到了一条简讯。
夏垂文打开消息盒子一看,消息来自星际位面,宿主名叫苏和。
“现代位面的新宿主?”
新宿主?
夏垂文一向善于捕捉关键点。
只听客服0715说道:“因为现代位面的宿主都是普通人,寿命有限,因而现代位面基本上每隔五六十年就要更换一任宿主。不过每个小世界只有一次被抽中的机会,所以宿主尽管放心,只要您自己不透露出去,这个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您的底细。”
夏垂文心下微定,他回道:“是。”
“运营部的动作还真快。”苏和问道:“那您现在算是开业了吗?”
夏垂文回了个算字。
苏和直接甩出来一张货单。
夏垂文点开一看,货单上列着酱油、醋、味精、十三香等调味品。
“我现在急缺这些东西,您看您能不能给我弄来。”
说着,苏和又甩出来一张和上一任现代位面宿主的后台交易清单截图,上面写有酱油三千斤三十点功德,味精三百斤二十点功德的字样。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夏垂文想了想,只说道:“没问题,只是我初来乍到,对商城还不是很了解,您能传授一些经验吗?”
“好说……”苏和自然是知无不言。
从他的话里,夏垂文对这个三千商城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三千商城发展到现在已有数万年的历史,各大商家之间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供货链。
以苏和所在的星际位面为例,星际位面科技发达,所以苏和的商铺里的商品主要是以各种高科技产品为主,比如机甲、激光枪之类的,价格昂贵,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
但是这些星际世界物种灭绝、战乱等各种各样的原因,饮食文化传承断绝,营养液占据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美食已经成了奢侈品的代名词,只有一小部分富人才消费得起。
苏和就是经营饭店的,他名下的餐馆酒店遍布各大星系,其中做菜用到的调味品就都需要从现代位面购买。(5)
又比如古代位面,古代位面虽然科技落后,但是随便拿出一件东西放在其他的位面就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还提供订制服务的那种,所以他们大可以拿这些古董去和其他位面的人换取高科技产品。
据说早几十年的时候还发生过古代位面的宿主拿着从末世位面购买的热武器推翻了当朝统治者的事情。
简单的来说,每个位面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真要分个清楚明白,大概就是像星际位面、修真位面这些高等位面主要以输出技术为主,现代位面、古代位面这些低等位面主要以出卖资源为主。
还有就是,宿主死后,他依靠商城所获得的功德并不会全都算到他头上,而是按照百分之一的比例折算。
除此之外,商城还有只能出售成品商品的规定,这在很大程度上维护了市场的稳定以及继任宿主的切身利益。毕竟要是前任宿主临死前想多捞一笔功德,然后把先进的生产资料或生产线打包卖了出去,继任宿主可不就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吗。
末了,苏和说道:“看在我给您介绍了这么多的份上,以后我再在您这儿买东西,您可得给我一些优惠。”
“好说。”夏垂文说道:“麻烦您了。”
关掉聊天界面,夏垂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重新靠在床头上,伸手又摸出一根香烟来含在嘴里。
三千商城的用处可想而知,但夏垂文没那么大的野望。
上辈子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后半辈子活的压抑而窝囊。
重活一世,他想换一种活法。
至于齐家和江家——
上辈子的事算是了了,这辈子可是才刚起了个头,且看着吧。
夏垂文的目光落在身前的显示屏上,三点功德一桶的灵泉水
下方用途一栏赫然写着,可提高农作物的品质,口感和营养。
话说齐家可是开酒店的来着……
夏垂文咬了咬嘴里的烟蒂,心里有了主意。
夏垂文打算回老家种地。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把苏和要的东西都置办好。
就在三个月之前,夏垂文被赶出了齐家。
愤恨之余,他着实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则纯粹是为了迷惑齐家人,降低他们的戒心。
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他后来租的,一个不到三十平的小单间。
他为齐氏卖了六年的命,挣的钱没有五亿,也有两三个亿了,可他到手的薪水拢共也就不到三百万,除去日常开支,再扣掉花在齐家人身上的钱,最后也就剩下了不到三十万。
夏垂文拿出一半钱来,租了一辆小皮卡乔装去了几个大型批发市场,以小超市进货的名义购进了一大批的调味料和米面,完成了苏和的订单,又囤了一批货,顺便卖了几千斤的粮食和上百桶的食用油给末世位面的宿主。
最后算下来,十几万块钱花出去,也就挣了不到八百点功德。
做完这些,夏垂文找房东退了房,收拾收拾东西,回了老家。
第3章
夏垂文是洪安县罗河村人,洪安县在柳市,距离南市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只是因为没有买到其他时间段的高铁票,所以夏垂文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他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万万没想到司机竟然是熟人。
“亮哥?”
夏垂文口中的亮哥,是他的童年玩伴兼同窗好友纪守亮,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在同一个班,交情没得说。
和夏垂文不一样,纪守亮的家境还算优渥,他父母以前是收废品的,凭着一股干劲儿,又能吃苦,渐渐地,收废品的生意越做越大,零四年的时候,他父母就已经攒下了上百万的身家。
后来他家又和人合作开起了养猪场和食品加工厂,生意好的时候,广告甚至打到了户省电视台。
如果夏垂文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纪守亮还向他炫耀过他刚到手的宝马七系,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纪守亮怎么就沦落到开出租车的地步了呢?
“垂文?”纪守亮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眉间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连带着音量也降了下来:“你回来了。”
“嗯。”夏垂文不明所以,眉头微皱,迟疑着说道:“你怎么?”
“先上车再说。”纪守亮说道。
“好。”
纪家的好运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事情发生在四个月前,纪家名下的养猪场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的猪瘟,损失多达一千二百万。
就在纪父为这事愁的吃不下饭的时候,食品加工厂那边突然失了火,恰好当天隔壁镇的水库发生了火灾,全县的消防员都紧急调去了那边。
食品加工厂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烧光的不只是偌大的工厂,当天晚上值班的十几个员工也都没能逃过这一劫,唯一让人庆幸的是没有弄出人命来。
纪家卖房卖车,卖光了家产,又借了一大堆的外债,这才勉强填上了这个窟窿。
纪父料理完这些事情就病倒了,突发性脑溢血,人虽然抢救回来了,下半身却瘫了。
更别提纪守亮还有一个正在读贵族学校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纪母早些年跟着纪父一起到处收废品,没日没夜的干,钱是挣到了,身体也累垮了。纪家发家之后没多久,她就病死了。(6)
没过两年,纪父就在他大哥的介绍下娶了现任妻子,对方比纪父小了整整一轮。
纪守亮原本并不太看得上他继母,嫌她花钱大手大脚,在纪家人面前装模作样,好在他那个弟弟年纪还小,人品也还可以,要不然还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可是没想到这一回纪家出事,他继母竟然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卷款私逃,而是抛下了体面,出去找了一份服装店售货员的工作,虽然挣的钱远远不够她儿子平日里的开销。
就这一点,纪守亮对她的印象好了不少。
也正因为如此,纪守亮才会做起了出租车司机。
——干这一行的,只要能吃苦,一个月挣上个四五千不是问题。
以纪守亮的能力,他不是不能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但再没有哪份工作能像出租车司机这样,挣到钱的同时,还能随时照顾到瘫痪在床的纪父。
他说:“等小义高中毕业,我身上的负担应该能减轻不少。”
纪守亮口中的小义就是他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市里的贵族学校念书,一年光是学费就要六万块。因为他今年上高三,学习成绩还不错,纪家人担心他换到其他学校会不适应,所以只能咬着牙继续供他在贵族学校念书。
夏垂文默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纪守亮怎么可能会不找他这个在豪门做女婿的好友帮忙。
可是算算日子,那个时候他刚刚被齐家赶出家门,手机也在推搡的过程中弄丢了,又颓废了大半年。
再后来,他一门心思想着复仇,又担心齐家发现端倪之后,迁怒到其他人头上,渐渐的,他也就和昔日的亲朋好友都断了联系。
“抱歉,”夏垂文知道,纪守亮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有芥蒂,他解释道:“那段时间,我也出了点事情……”
他三言两语的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操!”纪守亮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忍不住的爆了一声粗口。
如果再早个几年,纪守亮肯定要拉着夏垂文打上门去。
只是现在——
纪守亮苦笑一声,他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更没了冲动的资本。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夏垂文不方便透露太多,只说道:“我爸妈不是给我留了二十多亩地吗,我打算以后就留在村里种地了。”
罗河村人少地多,零零年土地调整的时候,罗河村按人头平均分配,每个村民都分到了将近五亩地,其中有一半是林地。
夏母的娘家也在罗河村,她头上只有一个哥哥,早些年因病去世了。夏垂文的外公外婆是夏父夏母送走的,所以他们分得的土地也就由夏父夏母给继承了。
夏垂文是家里的独子,他父母去世之后,这些地自然也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下次农村土地调整安排在2050年,所以这些地夏垂文还能种个三十几年,足够了。
纪守亮眉头紧皱,不是为夏垂文的‘破罐子破摔’,而是为了另一件事情:“你忘了,叔叔阿姨去世之后,你家的地还有你家的房子,就都被夏思忠给占了。”
他口中的夏思忠是夏垂文的小叔。
夏父是家里的长子,他下边还有一个弟弟,也就是夏思忠。
夏父生性木讷,不如夏思忠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偏偏夏爷爷夏奶奶又吃他这一套,渐渐的,老人家的心就偏向了夏思忠那边。
后来夏父违背两个老人的意愿,娶了仇人家的女儿,而夏思忠却攀上了隔壁村粮食加工厂厂长家的高枝,他们就更看不上夏家了。
夏父夏母是九年前出的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了。
当时夏垂文正在上大一,等他得知消息赶回罗河村的时候,他家的房子已经连同家里的地一起,成了夏思忠的东西了。他还恬不知耻的美名其曰,当初夏垂文考上大学的时候,夏父从他那儿借了一万五千块钱,现在正好用这些东西抵销了。
当年要不是纪守亮父子拉了他一把,他恐怕连大学都读不完。
夏垂文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人可以为了钱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
他淡淡地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听他这么说,纪守亮沉了沉气,也只能说道:“那好吧。”
说到这儿,他伸手拍了拍夏垂文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只要人还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算起来,咱们也有两年多没见了,今天晚上咱们这两个难兄难弟好好地喝上一杯。”
“好。”夏垂文笑着应了。
自打他家的房子和地都被夏思忠占了去之后,加上工作繁忙,他也就不怎么回罗河村了。即便是抽空回来给父母扫墓,也都是住在纪守亮家里。
这会儿恐怕还得叨扰他几天。
第4章
夏垂文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一杆子高了。
现在是九月份,天气已经凉快了不少,夏垂文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他推开房门,纪父正坐在屋檐下编着簸箕。
他喊道:“纪叔。”
纪父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笑着说道:“起了,厨房里给你留了早饭。”
“欸。”夏垂文应了,转身去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大碗瘦肉粥和两个鸡蛋。(7)
满满的一大口热粥下肚,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宿醉后的头疼和无力。
夏垂文搬了个小板凳在纪父身边坐下,把碗筷放到一边,剥起鸡蛋来。
罗河村依山傍水,虽然离县城有点远,但胜在山清水秀。纪家的这座二层小洋楼还是十几年前,纪父捐钱帮村里修祠堂修水泥马路的时候顺便修的,当时在村子里一堆破砖烂瓦里算是独一份。
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村民们外出打工都挣了一些钱,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家家户户都起了三四层的楼房,倒把纪家这座二层的小洋楼衬的有些寒碜了。
夏垂文将剥好的鸡蛋塞进嘴里,说道:“亮哥出去了?”
“嗯,一大早就出去了。”纪父拍了拍编好的簸箕,脸上升起一抹笑意来:“好在这门手艺还没落下。”
他问过了,现在街面上一个簸箕能卖二十五块,他卖便宜点,一个二十。他现在坐在轮椅上,一天最多编一个,挣的虽然不多,但多多少少能补贴一点家用。
“挺好。”夏垂文看着他,笑着说道。
纪父今年不过五十岁出头,苍老的样子却像个六七十岁的老汉。
好在这一连串的打击虽然摧毁了他的事业和身体,却没有击垮他活着的信心。
吃过早饭,夏垂文就去了夏思忠家,夏爷爷早几年就去世了,夏奶奶现在就住在他家。
他家住的三层小别墅,带车库阳台的那种,外观和内饰装修一点都不比城里差。
夏垂文到的时候,夏思忠一家都在,包括他那位海外留学归来,在外企工作,大有出息的堂姐夏玲雨。
夏玲雨是夏思忠夫妇的独生女,说起来,夏思忠比夏父整整小了十岁,夏玲雨却比夏垂文还大了半岁。
夏垂文和她同一年入的学,两人自然也就成了妯娌间用来攀比的筹码,只可惜从小到大,夏玲雨的学习成绩永远都压过夏垂文一头。
每到这个时候,整个村子都成了夏小婶炫耀的主场。
夏垂文听见了,自然是沮丧不已,夏母为了安慰他,总是把错误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说当初生夏垂文的时候,家里穷的响叮当,她营养跟不上,没有奶水,所以只能用米汤喂养夏垂文。不像夏玲雨,一岁多了才断的奶,要不然夏垂文肯定会比夏玲雨聪明……
其实夏小婶原本人还不错,也不屑和夏母争执,可自从她娘家哥哥因为沉溺赌博,把家产败光了之后,论倚仗,她比不过自带几十亩土地的夏母,论勤俭持家,她更是连夏母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大概是听多了闲言碎语,她人也变得刻薄了起来,事事都想和夏母争个高下,稳固自己在夏家的地位,所以没少在人前拉踩夏垂文,捧高夏玲雨。
事实证明,她的策略很有效,夏爷爷和夏奶奶像是被她洗了脑一样,死心塌地的认为夏家的希望全都在夏玲雨身上,然后掏心掏肺的为夏玲雨谋划。
“夏垂文?”夏小婶正在和人打麻将,看见夏垂文进来,当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紧皱:“你来干什么?”
夏垂文也不恼,反正都已经打定主意和夏思忠一家撕破脸了。
他开门见山:“我来要回我家的老屋和地。”
夏小婶的脸彻底的拉了下来,她刷的一下站起身来,大肚子撞在桌子上,粗声说道:“什么老屋,什么地,当初不都说好了吗,拿你家那破房子和那几亩地抵了你爸欠我家的钱。”
“我家是欠了你一万五千块钱没错,可这些年光是那些林地的补贴就够偿还这些欠款了吧。”
夏家分得的那十几亩林地属于经济林,国家每年每亩补贴两百元。
不等夏小婶开口,夏垂文继续说道:“听说夏玲雨前段时间刚刚在海市买了房子,海市的房子可不便宜,怎么也要一万多一平吧,她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人,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钱。还有她出国留学的费用,加上建这栋别墅的钱,少说也要四五百万,我很好奇,你家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钱,总不会是小婶你打麻将赢来的吧。”
牌桌前的几人听见这话,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
“你知道什么?”夏小婶理直气壮:“那是你奶奶卖了自己的嫁妆换来的钱……”
在他家的刻意宣扬下,现在村子里谁不知道,夏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家财万贯,哪怕后来家道中落,留下来的家产也足够她家几代人吃喝不愁。
“是吗?”夏垂文打断了她的话,他没打算和夏思忠一家纠缠,只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范际昌。”
“什么?”夏小婶没反应过来。
夏思忠听见动静,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夏玲雨面色巨变,她眼角的余光落在牌桌前的几人身上,提醒道:“妈——”
夏小婶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今天就到这儿了,咱们改天再玩。”
“好吧。”几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客厅里落针可闻,夏奶奶紧紧的盯着夏垂文,面色难看,她拨弄着手中的佛珠,显然是心存侥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要我家的老屋还有地,”夏垂文说道:“要不然我就把你们发我爸妈的死人财的事情捅出去,又或者我直接把你们和范际昌告上法庭,那是九年前的案子,现在还在追诉期内……”(8)
九年前,夏父夏母去县里卖菜的时候出了车祸,夏思忠告诉他,肇事司机逃逸了。
这事夏思忠没骗他,但是话只说了一半。
肇事司机的确是逃逸了,但现场有人目睹了整场车祸的经过,并记下了肇事车辆的车牌号。
肇事车主可不正是范际昌。
范际昌的父亲是隔壁丁市的首富,他得知范际昌撞死了人之后,就立刻叫秘书收买了警察局和目击证人,又花五百万堵住了见钱眼开的夏思忠一家的嘴,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按律,交通肇事罪属于公诉案件,即便死者家属不追究,检察机关也会依法提起诉讼,所以私了是没用的。
上一世,夏垂文是在十年后知道的事情真相。
那时的范际昌先是因为不学无术被他的亲弟弟抢了范家继承人的位置,后来又因为私生活不检点,染上了艾滋病。
得知自己得了艾滋病之后,范际昌就起了报复社会的念头,他父母,兄妹,还有他那个小圈子里面的人……先后都染上了艾滋病。
这件事情在当时闹的很大,用轰动全国来形容都不为过。
丁市上流圈子的人都恨上了范际昌,墙倒众人推。很快,范家就破产了,范家人犯下的那些龌龊事也都被人捅了出来。
只是那个时候,夏家人都已经死了。
夏奶奶得的骨癌,长在左小腿上,隔几个月就要做一次手术,每次都是做完手术没多久就又复发了。
渐渐的,夏思忠一家三口就有些不乐意了,嫌伺候夏奶奶麻烦是一方面,最主要的不想再浪费钱。
最后,夏奶奶活生生的疼死了。
疼了大半辈子的儿子和孙女竟然是两条不折不扣的白眼狼,也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
至于夏思忠一家三口的事,那是另一桩公案了。
夏思忠一家和范家先后遭了秧,午夜梦回之际,夏垂文不止一次的想着,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夏思忠绷着一张脸。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夏垂文说道。
他不打算出手报复夏思忠一家和范家人,反正他们已经注定了不能善终。
说到这儿,倒叫夏垂文想起一件事情来:“还有你们名下的地,干脆都给了我算了。”
说着,夏垂文转头看向夏玲雨:“你现在是在哪家外企工作来着,听人说待遇还不错,等哪天有空了,我一定要去你们公司参观参观。”
夏玲雨一脸愤然,夏垂文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威胁他们,如果他们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闹到她公司去。
真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怎么在公司立足。
“好。”夏思忠黑着一张脸答应了:“房子和地都可以给你,但有一点,以后你不能再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反正那些地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在五百万和夏玲雨的前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到这儿,他仍不放心,又补充道:“空口无凭,你必须和我们签一份协议书。”
夏奶奶没说话,算是认可了夏思忠的决定。
“好。”夏垂文满口答应。
反正他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了,毕竟他原本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大,毕竟范家还没破产呢。
而且他可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
第5章
签好了协议书之后,夏垂文也懒得再找时间,直接拉着夏思忠去了村委会,当着村委会干部的面填写了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申请书。
等村委会干部把印章往申请书上一盖,再上报镇上的土地流转服务站,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了。
从村委会出来,夏思忠黑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垂文轻嗤一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脚回了纪家。
还没到地方,远远地就看见门口立着一个人。
夏垂文勉强辨认出这是以前住在他家隔壁的慧娟婶子。
他招呼道:“慧娟婶子。”
“垂文,你回来了。”慧娟婶子上上下下的把夏垂文打量了一遍,笑眯眯的说道:“哟,怎么瘦了这么多!”
夏垂文笑着说道:“瘦点好,人看着精神。”
“话可不能这么说……”慧娟婶子问道:“对了,你这次回来是?”
“我以后就留在村子里了。”夏垂文说道。
“啥?”慧娟婶子瞪大了眼,反应过来:“留在村子里?你不出去了?”
“嗯。”
“那你老婆孩子呢?”慧娟婶子追问道。
“我离婚了。” 反正这事迟早会传出去,夏垂文索性也不藏着捏着:“出了点事情,孩子归她。”
“离婚了——”慧娟婶子瞪大了眼,眼中闪过一抹可惜,多好的一门婚事啊。
她安慰道:“行吧,离了就离了,等以后婶子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夏垂文笑了笑:“不急。”
“对了,”慧娟婶子两眼微闪,把真正的目的亮了出来:“听说你把你家的老屋和地都从夏思忠手里要回来了?”
罗河村就这么大,夏垂文前脚去了夏思忠家,后脚消息传开了。
“嗯。”
慧娟婶子脸上写满了好奇两个字:“夏思忠那个老货,从来都是只进不出,他怎么舍得把东西都还给你?”(9)
夏垂文只说道:“我和夏思忠签了协议书了,他把他家的地赔给我,我就不能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否则我不仅要把这些地还回去,还得再赔他五百万。”
协议书里只规定了他不能把他父母车祸去世的真相告诉别人,可没说不能在人前提起老屋和地的事情。
殊不知,有的时候遮遮掩掩更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和窥探欲。
听见这话,慧娟婶子眼前一亮,琢磨开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纪父转着轮椅从屋子里出来,他拿起放在腿上的簸箕,递给慧娟婶子:“给,我特地给你挑了个最好的。”
“行。”慧娟婶子接过簸箕,粗略的扫了两眼,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二十五块钱来递给纪父。
“说好的二十块钱一个……”纪父说什么也不要那多出来的五块钱。
“给你你就接着吧,我还能占你这点便宜。”慧娟婶子又把钱推了回去。
她扭头看向夏垂文:“你回来的正好,要是再晚一点,夏思忠可就要把你家的老屋卖给夏赫山了。”
她口中的夏赫山是个命苦的,刚出生就没了爹,他老娘拼死拼活才把他拉扯大。他学习成绩不太好,没考上高中,所以初中一毕业就出去打工去了。后来又听说水泥厂工资高,就去了水泥厂上班,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后来水泥厂倒闭了,他回了罗河村,拿着攒下来的钱起了房子,又娶了一房娇滴滴的媳妇,没过两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结果孩子刚满月,他就被查出来得了肺结核和肺癌。
肺癌也就算了,可肺结核那是会传染的。
夏赫山的老娘差点把眼睛哭瞎了,可有什么用呢,最后也只能是同意了把夏赫山分出去。
他们思来想去,看中了夏垂文的老屋。
罗河村地处深山老林,相比于外界更为保守。说一句不大好听的话,夏赫山这病没得治,真要是死在自己家里还好,死在别人家里就有点晦气了。
“好了,我走了。”
大概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人分享从夏垂文这儿打听到的消息,慧娟婶子忍不住的加快了脚步。
纪父看看慧娟婶子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二十五块钱,最后抬头看向夏垂文,笑着说道:“你慧娟婶子这个人虽然爱扯闲话,但秉性是好的。”
“嗯。”夏垂文深以为然。
纪守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
他向纪父分享他的喜悦:“送了个大客户去海市,回来的路上又接了两个顺风单,这一来一回就挣了小一千块呢。”
“那感情好。”纪父乐呵呵的说道。
“鸡汤好了。”夏垂文端着一个沙煲从厨房里出来,给纪父和纪守亮各盛了一碗:“尝尝看。”
“香!”纪守亮嗅了嗅,又尝了一口鸡汤,眼前一亮:“好鲜!”
“三年的老母鸡,炖了整整两个小时,能不香吗,”纪父说道:“还有这人参,纯野生的,垂文有心了。”
现在市面上有点年头的野生人参可不好买。
夏垂文摸了摸鼻子:“我也是运气好得了几根。”
人参是他从三千商城里买的,回来之前专门为纪父准备的。考虑到现在野生人参已经难觅踪迹,他特意挑的十年生的小参,不打眼,但已经有了明显的药效,而且价格也不贵,十点功德三只。
说到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夏垂文说道:“对了纪叔,我记得您家的地就在我家的地旁边来着,我打算建个有机农场,就是手里的地有点少,要不您把您家的那二十多亩地都租给我吧。”
纪父眉头微皱,问道:“你真打算留在村子里了?”
夏垂文的事,他听纪守亮说了。他是不赞成夏垂文的打算的,其他的先不说,在他看来,夏垂文好歹也是南市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出去随便找一份工作都比留在村子里强。
夏垂文也算得上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自然要为夏垂文考虑。
“嗯,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回来并不是因为齐家的事情,而是单纯的觉得经营有机农场很有前途。”夏垂文笑着说道:“先让我试试吧,要是失败了,到时候我再出去找一份工作就是了。”
“那好吧。”既然夏垂文都这么说了,纪父也就不好再多劝。
他说道:“什么租不租的,那些地空着也是空着,你要用的话尽管拿去用。”
“可别,亲兄弟明算账。”夏垂文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您家的那些地就算是入股了,等以后地里有了收益,我分您两成。”
“可不能这么算……”纪父怎么可能答应。
“就这么说定了。”夏垂文不容拒绝。
吃过午饭,夏垂文和纪守亮一起回了老屋。
夏家的老屋就立在半山腰上,周围都是地,没有其他的人家,山下原本是一条大河,后来河流改道,加上上游修了一个大水库,河道干涸后就成了天然的良田。再过去就是成栋的楼房了,罗河村的村民大多住在那里。
夏赫山一家看中的就是老屋的地理位置。
这屋子是二十年前夏垂文刚上小学的时候修建的,是一座小平房,好几年没住人,屋子里脏兮兮的,电路也都老化了。
两人花了两天的时间将屋子打扫干净,从山里接来了山泉水,又置办了些家具电器,送走电工师傅,夏垂文接过纪守亮递来的西瓜狠狠的咬了一口。(10)
纪守亮的目光落在远处光秃秃的一大块土地上,那是夏垂文家的地,离大院最近的一块儿,夏奶奶在那儿种了些黄瓜大蒜什么的。
他嗤笑一声:“这的确是夏思忠那一家子能干得出来的事,连根豆苗都不想留给你。”
他听慧娟婶子说了,夏思忠一家可是连夜把地里的东西都给平了,就是不想便宜了夏垂文。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纪守亮一边往地上吐西瓜籽,一边问道。
夏垂文都想好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草图,说道:“我手里现在一共有三十亩林地和三十五亩的耕地,林地这一块,我打算把山上的杂树都清理掉,种上果树,再养一些鸡羊什么的。”
“至于这三十五亩耕地,我把它分成了二十大块,”夏垂文指着草图说道:“这一大片是沙地,夏天种西瓜,冬天种萝卜,正好,这一块建几个大棚种草莓,这一大片种蔬菜,这一块开辟成水田,种点水稻自己吃……”
“对了,你认识开挖机的吗,我打算挖几条水沟把这些地都隔开,到时候要用水了直接从水沟里取就行了,还可以在水沟里放养一些泥鳅黄鳝鲫鱼什么的。”
“我想想……好像慧娟婶子的堂弟就是开挖机的,不过——”
纪守亮眉头微皱,先不说这样的规划靠不靠谱,“你身上的钱够吗?”
光是清理那三十亩林地,没个大几十万肯定下不来。
钱肯定是不够的。
夏垂文说道:“不急,慢慢来。”
正说着,纪守亮接到了纪父打来的电话,说是家里来亲戚了,让他回去招待。
纪守亮一走,夏垂文就扛着锄头下了山。
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罗河村人选择离开村子外出打工,村子里的地渐渐的也就都荒废了下来。
夏垂文循着记忆,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总算是从一片杂草里找到了那块磨盘。
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磨盘推开,然后举起锄头挖了起来,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就让他挖出一个破木箱子来。
第6章
在罗河村村民的同心协力之下,众人充分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最后还真就把当年夏家的事情的真相拼凑了出来。
一时之间,村子里流言满天飞。
夏小婶心里憋着气,说出的话自然也就阴阳怪气的:“我说呢,这年不年节不节的,那小杂种怎么就回来了,原来是离婚了……说什么出了点事情,我看是被人家扫地出门了才对。”
夏思忠愤恨不已,忍不住的一拳打在桌子上。
夏垂文这么一闹,他们在罗河村的名声算是彻底的毁了,这让他们以后还怎么在罗河村立足呢。
相比于夏小婶和夏思忠,夏玲雨显然是要淡定的多,相比于五百万,这点名声算什么。这年头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她现在有房有车,还有一份光明的工作,村子里的人谁不羡慕她,而且反正她现在又不住在村子里。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劝夏思忠搬到县城里去住的念头。
一来县城开支大,夏思忠和夏小婶又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二来现在县城里的房子也不便宜,五六千一平,还都是一百多平的大户型,夏奶奶手里肯定没那么多钱。她手里倒是还有个三十几万,不过那是她留着打算过年的时候换车用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鞭炮声。
没过多久,慧娟婶子就找上了门来。
夏思忠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哪能不知道他们家的事情就是慧娟婶子宣扬出去的呢,可偏偏慧娟婶子的大女儿和大女婿都在镇上的警察局上班,他们也就敢私底下咒骂慧娟婶子几句,明面上还真就不敢拿她怎么样。
这个时候,夏思忠是一点都不想看见慧娟婶子,看见她进来,夏思忠起身就要上楼。
“欸,夏老二,你别走啊!”慧娟婶子叫住他:“我有事要告诉你。”
夏思忠绷着一张脸,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热闹。
“慧娟嫂子。”他转过身,扯出一抹笑来:“有什么事,你说。”
“你还不知道吧,”慧娟婶子笑眯眯的说道:“你家侄子,就是夏垂文,他从地里挖出来了一箱子银锭,有四十多个呢,都是前朝的古董,一个至少值二十万块。”
“另外还有几块袁大头,其中有一块叫什么反版、反版七钱三分银元……对,就是这个名,听说光这一块就能卖上个五六百万呢。”
慧娟婶子幸灾乐祸:“你知道你家侄子是从什么地方挖到的这些东西的吗?”
不等夏思忠一家回话,她便自顾自的说道:“是从你家地里。”
“你说什么?”夏思忠睚眦具裂。
等到夏思忠一家赶到纪家的时候,夏垂文已经和陈县长从银元谈到了农业补贴上面来了。
对方听说他是南市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打算回乡创业,经营有机农场,于是大手一挥,批给了他十五万元的农业专项支持资金。
正说着,省报的记者终于调好了照相机的参数,他喊道:“刘副馆长,陈县长,夏先生,可以拍照了。”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夏垂文展开手中的奖状,年已古稀的省博物馆的刘副馆长站在他的右手边,陈县长站在他的左手边,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容。(11)
用十五万买一个上省报和省电视台的机会,不亏。
“1,2,3……好……再来一张……”
也就在这个时候,夏思忠一家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夏垂文,把从我家地里挖出来的东西还给我……”
一时之间,七八个摄像机和相机齐齐回头对上夏思忠一家的脸,话音戛然而止。
夏思忠张着嘴,被眼前这幅情形给吓住了。
“看我——”夏垂文猛地拍了一下脑门,一脸歉意:“忘记说了,虽然已经签了承包合同了,但土地承包经营权证还没办下来,所以那些地实际上还是小叔家的,那些银锭和银元自然也该让小叔你来处理……”
夏思忠闻言眼前一亮。
上一世,这些银锭和银元就落到了夏思忠手上,靠着这些东西,夏思忠着实是潇洒了一段时间。
“不过没关系,”夏垂文说道:“反正那些东西原本就该上交国家的,就当做是我帮小叔你上交的就行了。”
“上交了?上千万的东西,你就这么上交了?”夏思忠急声说道,他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慧娟婶子隐藏在人群里,深藏功与名。
不是她故意说话只说了一半,怪只怪夏思忠利欲熏心,一听说夏垂文从他家的地里挖出来了古董,就直接冲了出去,她叫都叫不住。
“是啊。”夏垂文笑眯眯的说道,他把手里的奖状和五百块钱的红包奖励往夏思忠手里一塞:“不用谢我。”
他不缺那一千多万,只是单纯的想出一口恶气,更不想这些东西白白的便宜了夏思忠。
他早就说过,他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
“你……你……”夏思忠哆嗦着手指着夏垂文。
夏奶奶和夏玲雨俱是一脸铁青,浑身颤抖不已。
夏小婶鬼哭狼嚎:“那是我家的东西,你凭什么上交了,凭什么——”
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什么你家的东西?”刘副馆长面带不虞:“国家早有规定,在农业生产中发现的文物属于国家所有,任何单位或者个人不得哄抢、私分、藏匿。”
好好的喜事突然变成了一场闹剧。
陈县长眉头紧皱,眼底升起一抹厌恶,更为了避免其他的麻烦,他说道:“我记得《农村土地承包法》里有规定,承包合同自成立之日起生效,承包方自承包合同生效时取得土地承包经营权。所以,夏先生,那块地其实已经是你的了。”
“还有这说法?”夏垂文故作疑惑。
“没错没错。”罗河村的村干部们连声附和道。
所以夏思忠一家这是连翻脸毁约的机会都没有了。
为了五百万,损失了一千多万,还赔进去了二十多亩地……
夏思忠额上青筋直冒,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送走陈县长一行,纪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纪守亮一脸解气:“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奶奶的那张脸,黑得都能滴出墨水出来了。”
就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上千万说没就没了。
纪守亮啧了啧舌,说起正事来:“对了,你不是要找挖机师傅吗,我给你找着了。”
纪守亮找到的挖机师傅姓赵,就是之前说过的慧娟婶子的堂弟。
夏垂文把他领到地里,看见地里密密麻麻的土坑,自己先愣了。
纪守亮抬了抬下巴:“还不是村子里的人听说你从这地里挖出来了一箱子古董,都眼馋得不得了,想试试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所以帮你松土来了。”
“好吧。”夏垂文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就先把这块地清理出来种菜好了,正好省了我不少功夫。”
说着,他带着赵师傅在地里转了一圈。
赵师傅问道:“你这水沟打算挖多宽多深?”
夏垂文回道:“一米宽,一米五深。”
赵师傅拿出一个小本出来算了好一会儿,才合上本子说道:“这么大的工程,算下来的话最少要十五天才能完工,现在市面上的台班是一百三十块一小时(油钱在内),看在熟人的份上,我给你少十块钱。”
夏垂文心里盘算开了,一个小时一百二十块,一天按工作十小时算,十五天就是一万八。
他果断说道:“不行,这个价钱太高了,我最多开到九十块钱一个小时。”
“这个价钱太低了,市面上没有这个价。”赵师傅好声好气的说道。
别看挖机师傅的时薪高,可一个月拢共也接不到几个单,再扣掉油费和车辆折旧费,到手的钱勉强也就够养家糊口。这会儿好不容易接到这么一个大单,赵师傅当然不想放弃。
赵师傅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来递给夏垂文,到这时他才发现他掏出来的烟不是专门拿来散给客人的黄鹤楼,而是他自己平常抽的三块钱一包的红旗渠。
想到之前夏垂文散给他的云烟,赵师傅不免有些尴尬。
夏垂文坦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香烟塞进嘴里,直接点上了,他说道:“我也知道这个价钱有点低,可是没办法,我现在能拿出来的钱就那么多……钱呢,有的挣就行,你说是不是。”
做生意,你出价,我还价,再正常不过。
赵师傅怔愣了好一会儿,他收回落在夏垂文手里的香烟上的目光,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塞进嘴里,他咬了咬烟蒂:“你再加五块钱,这活我就接了。”(12)
“行。”夏垂文同样干净利落。
第7章
三天后,一本崭新的土地承包经营权证连同陈县长承诺的那十五万农业补贴一起,到了夏垂文手里。
在赵师傅的帮助下,夏垂文花了两天的时间,平整出来了四亩多地。
“这个月份啊,可以种萝卜,白菜,韭菜,西红柿,菠菜,香菜,莴笋……”纪父没下海之前,是务农的一把好手。
夏垂文想了想:“那就先种两亩白菜和两亩萝卜吧,剩下的那几分地,可以把这些菜都种上,种出来咱们自己家吃。”
“可是——”纪父迟疑着说道:“白菜和萝卜的亩产量虽然高,但是满大街都是,不一定能卖得上价。”
得知夏垂文想要开办有机农场,纪父特地提前查了一些资料。在他看来,所谓的有机蔬菜就是不打农药、不用化肥种出来的菜。
可乡下地方,谁家种菜不是施的农家肥。
就拿萝卜来说吧,萝卜长在地底下,哪用得着打农药啊。这么一算,农民自家种的萝卜是不是有机蔬菜?
可现在市面上的萝卜,甭管是菜摊上的,还是农户自己挑到菜市场去卖的,顶天了也就卖个一块五一斤,平时都是五六毛一斤,批发的话,价钱还得打个对折。
所以纪父更倾向于夏垂文种植花椰菜,油菜这些高价蔬菜。
夏垂文笑着说道:“没事,我就是先种着试试水。”
无他,萝卜白菜好打理。
纪守亮胡吃海喝,一口一块红烧肉,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含糊着说道:“垂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菜,就你这手艺,出去开饭店绝对生意火爆。”
“以前看人做过。”夏垂文笑着说道,不是他手艺好,而是肉好。
肉是他从三千商城修真位面购买的初级灵兽肉,两点功德一斤,肉的纹理和猪肉差不多,所以他拿来做了红烧肉。没想到味道出奇的好,香浓软糯,甜中带咸,咸中有辣,甜而不腻。最主要的是这灵兽肉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而且效用温和,对纪父的身体有好处。
“纪叔,多吃点。”夏垂文往纪父碗里夹了块红烧肉。
因为纪守亮白天要出车,纪父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所以老屋虽然已经收拾好了,但他吃住还是在纪家。
吃到最后,满满一大碗红烧肉只剩下了薄薄一层汤底,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纪守亮又从锅底铲了半碗焦黄的锅巴出来,然后往盛红烧肉的碗里一扣……
吃饱喝足,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连着打了两个饱嗝:“舒服。”
而后他想起正事来,说道:“既然这样的话,等明天我出车的时候,帮你一道把种子买回来。”
纪父跟着说道:“那浸种催芽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好。”
夏垂文也没闲着,他从苏和(三千商城星际位面宿主)那里一口气订了五盏强效生物诱虫灯和三个集束冲击波驱鸟器,花了他整整三百点功德。
这是修真位面宿主的建议,他说灵泉水对蚊虫有很大的吸引力。
除此之外,他还给夏垂文传了一份灵泉水的使用说明书,这是他和各大位面宿主做了几百年的生意之后得出来的经验。
对了,他是一位分神期老祖,今年一千多岁了,因为想攒功德度雷劫,所以对经营三千商城很是上心。
说明书里说,灵泉水普通人可以饮用,但一天不能超过两百毫升,否则会虚不受补,产生一些副作用,比如拉肚子,发烧什么的。
如果是用灵泉水培育蔬菜的话,又分平均每星期浇灌一次和平均每两天浇灌一次两种,每次施用灵泉水一桶,前者培育出来的是品质一流,口感绝佳,营养丰富的普通蔬菜,后者培育出来的是半成品低等灵植。
如果是用灵泉水喂养牲畜的话,则用量根据牲畜体型的大小而改变……
菜种播好之后,夏垂文就把强效生物诱虫灯装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诱虫灯下方几乎就要将塑料桶淹没的虫子尸体,夏垂文头皮发麻。
这些地都荒了好几年了,这么长时间没打农药,长出了这么多的昆虫倒也不足为奇。
只能说不愧是星际出品的高科技产物,这诱虫灯的效果没得说。
纪父得知情况之后,想了想,说道:“要不,养几只鸡|吧?”
农村散养土鸡,就是把鸡赶到外面,让鸡群自己找虫吃。昆虫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养出来的鸡肉质好,还能节省饲料,产蛋率也高。
在夏垂文的规划里,他原本是要等到果树都种上之后再开展养殖项目的。
“我看行。”纪守亮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而后眼前一亮:“现在开始养的话,正好能赶上过年的时候上市。”
现在是九月份,一般来说,土鸡养到一百三十五天就能出栏了,现在市面上的土鸡价格可不便宜,零售的话怎么也要卖到二十五一斤。
这样一来,即便是将来种植有机蔬菜失败,这些鸡也能挽回一点损失。
“行吧。”夏垂文想的就比较简单了,要是诱虫灯每天都能诱捕到这么多昆虫,能利用起来到也不错。
说做就做,当天上午,夏垂文就托人去砖厂定了一车砖头,然后找了几个以前在工地上干过活的人,在他老屋后边的林子里搭起了两座鸡棚。(13)
隔天,夏垂文跟着纪守亮一起去了隔壁镇上的养殖场。
养殖场的老板是纪守亮的熟人,看他过来,直接给了一个优惠价:“鸡苗两块二一只,母鸡九块一斤。”
“要三百只鸡苗,三十只母鸡。”这是早就商量好的,鸡苗太小,肯定得有母鸡带着才行。
正说着,纪守亮拎着两笼子大鹅走了过来。
“买这么多鹅干什么?”夏垂文问道。
“这可不是买来吃的,这是买来给你看家护院的。”纪守亮说道:“这玩意儿可比狗凶多了。”
大鹅不怕人,也不怕打,你敢得罪它它就敢扇着翅膀跳着来啄你,一追就是几条街的那种,所以乡下又有宁让狗咬,别让鹅啄的俗语。
“行。”夏垂文点了点头,他只是单纯的有点馋咸鹅蛋了。
十天后,水沟终于挖好了,夏垂文给赵师傅结了账,又和他约好了明年春天再过来帮他清理山林的事。然后拧开了厨房里的水龙头,水是从深山里接来的山泉水,一年四季都不会断流的那种,另一头连着水沟。
两天后,水沟终于蓄满了水,夏垂文跑了一趟菜市场,买回来了几大桶泥鳅黄鳝螺蛳什么的扔进了水沟里。到此,水沟的建设总算是完成了。
有灵泉水喝着,加上那五盏诱虫灯每天都能提供五大桶的新鲜昆虫,这批小鸡在后山适应的很不错,个个都活蹦乱跳的。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在纪守亮父子的帮助下,夏垂文陆陆续续的把剩下的二十多亩地都给开垦了出来,又补种上了十几亩的西红柿,莴笋,油菜,生菜和韭菜。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第一批的白菜和萝卜终于可以上市了。
“该卖多少钱一斤比较好?”
“萝卜十二,白菜九块。”纪父放下手中的筷子,尝过这些菜之后,他立即抛掉了之前卖不上价的想法。
这个价钱略高于市面上有机蔬菜的价格。
“低了,”纪守亮一边摸着浑圆的肚子,一边抱着一根大萝卜不紧不慢的啃着,他含糊着说道:“就这味道,比市面上卖的那些有机蔬菜好吃了何止十倍。当然了,咱也不奢望真的能用十倍的价钱卖出去,可是翻个番应该不为过吧。所以我觉得,萝卜二十五,白菜二十。”
纪父哪怕曾经身家近亿,但到底没有走出过洪安县,眼界自然有限:“这个价格是不是也太贵了一点。”
要知道现在市场上一斤上好的五花肉才十一块钱呢。
而且他们现在一没有名气,二没有销售渠道……
“爸,你也太低估民众的消费能力了,我敢和你打赌,就这个价,都不用把这些菜送到市里的大酒店去,就送到县里城南的菜市场去,保证会被一抢而空。”
见纪父不信,纪守亮说道:“就前天,县政府那边的碧桂园开盘,六千一平,两百多套房子,一天不到就卖光了。”
纪父不说话了。
“说的没错。”夏垂文拍板道。
第8章
第二天一大早,纪守亮就拎着五十个鸡蛋和两袋水果去了慧娟婶子家,请她家帮忙照看纪父还有夏垂文的鸡场和菜地几天,又从她家借了一辆三轮车。
鸡蛋是鸡场里的那三十只母鸡生的,个小壳厚,蛋液粘稠,做成的鸡蛋羹细腻滑嫩,入口即化,纪守亮每天都要吃上一碗。哪怕只是简单的水煮,也是香气逼人,吃不到半点腥味。
夏垂文则是惦记着纪父前几天刚刚腌上的那一坛子咸鹅蛋。
“这车?”夏垂文看着有些眼熟。
纪守亮从破旧的三轮车上跳下来:“你忘了……”
那是他们刚上初中那会儿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纪家还没发家,县里新开的一家超市做活动,东西便宜卖不说,购物满三十八元凭小票还可以获得一次抽奖的机会,奖品还挺丰厚的。
他们也跟着去凑了热闹,不过没钱买东西。有些人有急事,顾不上排队抽奖,随手就把小票给扔了,他们就跟在这些人后边捡,最后捡了一辆三轮车。
后来他们瞒着家里的大人把三轮车卖给了学校对面开饭店的,换了一年的免费午餐。
纪守亮一脸怀念:“那老板是慧娟婶子的表姨夫,前些年的时候把店铺转让给别人,回家养老去了,就把这三轮车送给了慧娟婶子。”
“没想到这三轮车竟然用了这么多年都还没坏!”夏垂文惊叹道。
“哪能啊?”纪守亮从三轮车上卸下来两副扁担和四个的箩筐,扁担和箩筐都是纪父的手笔,从菜地到路边隔了有一段距离,得靠人力来运输,“听说光是发动机就换过两回了……”
回到罗河村将近四个月,夏垂文身上的肌肉结实了不少,干起农活来也是得心应手。在两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很快,三轮车上就装满了水灵灵的大白菜和白萝卜。
纪守亮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三轮车:“是去光谷大酒店,还是去领航私房菜馆?”
光谷大酒店和领航私房菜馆是洪安县最好的两家饭店,纪父以前和这两家饭店的老板有点面子情,当然了,现在这份面子情还管不管用就不一定了,但总要试一试不是。(14)
“去城西菜市场。”夏垂文坐在他身边,说道。
“啥?”纪守亮额头升起几道黑线:“我那话也就是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啊?”
这批白菜萝卜长得可不是一般的结实,萝卜平均三斤一根,一颗大白菜至少四斤重,这小县城,谁会愿意花上大几十块上百块钱在菜市场买颗大白菜呢!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夏垂文卖了个关子,“再说了,与其送上门去接受对方杀价,倒不如先把名声打出去然后坐等他们找上门来。”
最主要的是,走纪父的门路,势必会牵扯到纪家落败的事情,从富二代到出租车司机,带给纪守亮的心理落差已经够大了,夏垂文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让纪守亮多体味到一分伏低做小带来的难堪。
“行吧。”
夏垂文都这么说了,纪守亮还真就没法反驳。
三轮车一路开到城西菜市场。
城西菜市场坐落在汽车站旁边,往前走上几百米就是县政府,周围都是高档小区,所以住在这一块的人手里都有点小钱。
这也是夏垂文选择这儿的主要原因。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巷子里人来人往,两人好不容易才在外边的街道上找到了一个空位。
夏垂文去斜对面的五金店买了个电子台秤,然后从店家那儿借了一支笔和一个纸箱子。
他把纸箱子拆开,然后在纸板上写上‘纯山泉水浇灌’,‘有机蔬菜’,‘全场一点五折’,‘每人限购一颗’的字样。
然后他把纸板别在了三轮车上。
纪守亮眼前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
这些菜一没施化肥,二没打农药,成本低的可怜,就算是打折出售也不会赔本。
“一点五折?”
纸板一挂出去,就有人围了过来。
“对,”夏垂文说道:“白菜三块八,萝卜三块。”
“在这个价钱上打一点五折?”中年男人问道。
“不是,这是打完折之后的价钱。”
“那不是说原价要二十五块钱一斤。”中年男人瞪大了眼,几乎是脱口而出:“就这?”
“对。”夏垂文回道。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抬起下巴向不远处的小皮卡指了指:“诺,他家的白菜才七毛钱一斤,就算是摊子上的也才一块三一斤。”
经常买菜的都知道,大车装来的蔬菜和水果一般都要比摊子上的和农民挑来的要卖的便宜。
夏垂文当然知道这些。
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舍得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来买这些白菜萝卜的,在尝过这些蔬菜之后,会比一般人更舍得花高价回购。
所以他这么做其实是在筛选高质量的潜在客户。
而且这个价钱也不算太贵,隔壁摊子上的菠菜卖到四块钱一斤都有人买呢!
“我家的白菜和萝卜都是用山泉水浇灌的,”纪守亮抢着说道:“而且一点农药都没打,他们家的菜哪能和我家的菜比。”
中年男人不信,反正在他眼里,这些菜除了个头大一点之外,和摊子上的菜没什么区别,他又不是冤大头。
他转身就要走。
夏垂文直接拿起一颗大白菜塞进中年男人手里:“不信你闻闻。”
白菜太重,中年男人差点没抱住。
纪守亮有样学样,抓起白菜萝卜递给围观的人。
“呀——”其中一位老太太眼前一亮。
“好香。”又有人说道。
中年男人下意识的举起白菜闻了闻,一股新鲜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这个我要了。”老太太显然是不差钱的主。
“有点贵了。”
“给我也称一颗……”
眼看着周围的人纷纷行动起来,中年男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手里的白菜放下了,他不是舍不得花钱,只是单纯的好面子,毕竟他刚刚才放出了价格太贵的话。
买了鸡,买了鱼,买了牛肉……中年男人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心里却越来越不得劲,满脑子想的全是刚才闻到的清香。
他走到一个菜摊前,弯腰抓起一颗大白菜,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摊主热情的招呼道:“买白菜啊,砖村的白菜,一煮就烂,一块三一斤。”
砖村的白菜特别出名,因为拿过去年市农业博览会的银奖,打这以后各大菜市场卖的白菜就都是‘砖村白菜’了。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
气味太淡了。
他放下白菜,换了个摊子。
有股淡淡的农药味是怎么回事?
再换。
味道还是不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中年男人是越想越馋。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夏垂文面前了,他有些尴尬。
纪守亮把最后一颗大白菜递给他,露出大白牙:“要吗?”
中年男人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脚边,接过大白菜,去掉最外边的一片老叶,递还给纪守亮:“要了。”
纪守亮利索的套上袋子,往台秤上一放:“正好五斤,收你十九块。”
中年男人干净利落的付了钱。
“妥了。”看着钱袋里新鲜热乎的一千多块钱,纪守亮眉开眼笑。
夏垂文弯腰把地上的白菜叶子捡起来扔进三轮车里,这些也不能浪费了,用来喂鸡正好。(15)
他说:“走,回家,过两天再来。”
夏垂文估摸着一颗五六斤重的大白菜怎么也要吃上个一两天才吃得完。
另一边,南市汇金科技。
汇金科技的年轻老总把江灵钧送到楼下,他一脸感激:“请容许我再次代表汇金科技的全体员工感谢江先生的慷慨。”
就在几分钟前,江灵钧和汇金科技达成了融资协议,江灵钧向汇金科技注资三千五百万,换取汇金科技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江灵钧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主要还是贵公司游戏做的好,很有发展前景……”
客套了一会儿,江灵钧上了车。
秘书说道:“江总,齐家那边打来电话说,听说您到了南市,特地给你摆了一席家宴给您接风洗尘。”
听到齐家这两个字眼,江灵钧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也就在这时,江灵钧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保姆打来的。
“喂?你说什么?”江灵钧蓦地坐直了身体:“糖瓜丢了?”
第9章
三天后,夏垂文和纪守亮又带着一车萝卜白菜去了城西菜市场。
“来了来了……”
刚到地方,车子都还没停稳,一大群老头老太太就围了上来。
“可把你们给等来了。”
“我都在这儿等了两天了……”
“怎么样,我家的菜好吃吧。”纪守亮与有荣焉,一边把台秤和塑料袋往外搬,一边说道。
“好吃。”老太太不吝赞美之词,“我家里人都特别喜欢吃,吃饭的时候连我拿手的红烧鱼都不吃了,光吃你家的白菜去了。”
一旁的年轻女人说道:“他家的萝卜也不错,做成萝卜丝饼,又香又甜,我家小孩平时特别挑食,不爱吃蔬菜,昨天可是吃了满满两小碗的萝卜丝饼呢。”
“是吗,那我今天也买根萝卜回去试试。”
“你家的白菜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白菜,没有之一,我大前天买的五斤多重的大白菜,当天就吃光了。”
“谁家不是呢!”
“哈哈哈!”
这倒是有点出乎夏垂文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些蔬菜的美味程度。
见夏垂文和纪守亮把摊子支开了,众人纷纷说道:“给我来颗白菜。”
“我要一根萝卜。”
“我先来的。”
纪守亮连忙说道:“别急,一个一个来,都有,都有——”
路过的人看见这阵势,也都好奇的围了上来,又听见众人这么天花乱坠的一阵吹捧,免不了有些心动,然后犹豫着将手伸向了三轮车……
场面越发热闹。
中年男人姗姗来迟,看见这一幕,懵了一瞬,他不就是抽空去买了几条鲫鱼吗?
眼看着三轮车里的菜已经卖掉了将近一半,他顾不上多想,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最后总算是抢到了一颗表皮有印记的大白菜,可能是在运输的过程中磕到了。
他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有把有印记的那片叶子摘掉。
不就是印记吗,大不了洗的时候削掉就好了,摘掉多浪费啊!
但他还是忍不住的问道:“老板,真的不能多买吗?”
夏垂文伸手指了指纸板:“说好的,一人限购一颗。”
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我们的一点五折优惠活动做到今天就结束了,下次再来就要按照原价出售了。”
“什么?”
“这就结束了?”
“不能再多卖几天吗?”
众人一片哗然,三块八一斤的白菜他们消费得起,但二十五一斤就有点难为他们了。
“没办法,”夏垂文陪着笑:“我们现在本来就是在赔本赚吆喝……”
“这样啊!”众人一阵失望。
十几分钟之后,三轮车上的萝卜白菜便告售罄。
这一回,地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片废叶。
纪守亮喜不自胜,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他们种出来的蔬菜火爆市场的场景了。
他哼着小曲儿,却没想到前面的小皮卡突然熄了火。
“操!”纪守亮忍不住的爆了一声粗口,因为距离太近,他只能一边踩刹车,一边操控着车把手往右边躲去,然后就蹭到了同向驶来的一辆越野车。
纪守亮心有余悸,他粗喘着气,抬头正对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刮痕,然后就看见越野车上下来三个牛高马大的壮汉。
他下意识地看向罪魁祸首,才发现小皮卡早就油门一踩,跑远了。
偏偏这路上又没个监控什么的,就算他们报了警,也不一定能把小皮卡司机抓回来。
纪守亮脸都裂了,他只能是从三轮车上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迎了上去:“对不住,对不住,刮到你们的车了,不过我们也是被前面的小皮卡给害的,这样吧,我记得前面就有个汽修店,我先陪你们去店里把车子修一修。钱呢,我先垫上,你们看怎么样?”(16)
说着,纪守亮眼角的余光落在越野车上,还好只是杂牌车,而且看起来很旧了,修理费应该不会太贵。
“不用了,”为首的中年男人目光锐利,将夏垂文两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三轮车,说道:“你们也不容易,我们自己修就行。”
说着,不等纪守亮说话,他给身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直接回了车上。
纪守亮反应过来,不禁感慨道:“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居多。”
夏垂文不以为然,这三个人无论是从神态还是气质,给他的第一感觉都不像是好人。
可是他们偏偏放过了这么好的讹钱的机会。
要么,他们有急事要办,要么,车子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夏垂文记住了越野车的车牌号,然后下载了一个网络电话APP(用网络电话APP拨打电话,会通过第三方转接到对方手机,而且显示的是外地号码),报了警。
猜对了正好,猜错了最好。
回到纪家的时候,纪父正好从外边回来。
“垂文,你要的玉米和稻谷我已经让人送到你家去了。”纪父说道。
玉米和稻谷都是给养鸡场准备的,三百只雏鸡长大之后,胃口也渐渐地大了起来,一天至少要额外消耗五六十斤的玉米和稻谷。
夏垂文让纪父一次性从周边村子定了几千斤的玉米和稻谷,方便扣下一些扔到商城里去卖,赚些功德点,等明年养殖场的规模再扩大一些,引进一些大型牲畜,他大概就不用再为末世位面的订单发愁了。
“好,麻烦纪叔了。”
第10章
两天后,夏垂文和纪守亮又装了一大车的萝卜白菜去了城西菜市场。
这一回的生意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众人一看纸板上的标价,纷纷摇头走了。
两人在菜市场待了整整三个小时,拢共不过卖了七八颗大白菜和十几根萝卜出去。
其中有三分之一的销量是中年男人贡献的。
他说:“不打折了也挺好,起码不限购了。”
他都盘算好了,这些菜自家留一份,他父母和岳父母那里各送去一份,让他们也尝尝鲜。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送去的不是一份大礼,而是一个坑,一个把他的私房钱全都填进去都填不满的大坑。
难得摊子前空空荡荡的,中年男人也正好有空,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给夏垂文和纪守亮各散了一支烟:“两位老板是哪里人啊?”
“罗河村的。”夏垂文就着中年男人的手点燃了香烟。
“罗河村?”中年男人想了想:“就是罗源庵过去的那个罗河村?”
“对。”
“这个我知道,我有个堂姐就嫁在你们隔壁的上山村。”中年男人说道。
“对了大哥,你是做什么的,我看你这一天挺闲的?”纪守亮有些好奇。
“我啊,”中年男人长吐一口烟:“以前是炒股的,后来把家里的积蓄全都赔光了,现在在吃我老婆的软饭。”
“这,”纪守亮一脸尴尬:“对不住,对不住……”
中年男人摆了摆手,话音一转:“幸好,当年我炒股赚了点钱的时候,我老婆死活要买房子,我拗不过她,就给她在市里买了栋房子,后来那房子拆迁,建起了商城,我家得了六个门面,八套房子……”
纪守亮脸上的尴尬僵住了。
闲聊了几句,中年男人忍不住的问道:“老板,你家这白菜到底是怎么种的,怎么就比别家的白菜好吃了那么多呢?”
纪守亮不说话了,这算什么,真正称得上绝世美味的是夏垂文单独划出来的那四分自留地里长出来的菜,他昨天刚刚尝过,吃的西红柿炒鸡蛋,酸甜爽口,他差点连舌头都给吞下去了。
想到这里,纪守亮吸了吸肚子,心里突然就平衡了。
就是裤子有点紧了,勒得慌。
夏垂文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家的菜都是有机蔬菜,不用化肥,不打农药,纯山泉水浇灌,而且种菜的地已经荒废了七八年,土壤中富含有机物,肥力好……”
“难怪。”中年男人信了。
送走中年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夏垂文看向纪守亮:“这都一月份了,小义是不是要放寒假了?”
他口中的小义是纪守亮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早着呢。”纪守亮的语气淡了一些:“昨天晚上他打来电话说,他这学期英语退步了很多,正好学校开办了一个英语冬令营,说是一口气请了十多个英语特级教师授课,他打算报名参加。”
夏垂文眉头微皱。
孩子求上进没错,可那也要分什么时候。
小义在市里的贵族学校上学,一年光是学费就要六万块,可想而知冬令营的价钱不会便宜到哪儿去。以前纪家好好的,小义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没关系,可是现在纪父瘫了,家里欠了几十万的外债,全家的重担都压在纪守亮身上。可是纪守亮就算天天出车,忙到深夜才回家,一个月下来顶天了也就是挣个五六千块钱,
夏垂文心情复杂,他伸手拍了拍纪守亮的肩膀。(17)
“没事。”纪守亮扯出一抹笑来,“谁让我是他亲哥呢。”
之后,两人就没再开过张。
冷风呼呼的刮,街面上行人越来越少,纪守亮跺着脚,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他迟疑着说道:“垂文,要不,咱们还是去光谷大酒店和领航私房菜馆碰碰运气吧?”
“不急,再等两天。”夏垂文显然是比纪守亮更要沉得住气,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咱们回吧。”
“那这些菜怎么办?”
夏垂文抬头看向这一车的萝卜白菜,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我家还有几个大的腌菜坛子,再去批发市场买上几个,回家做萝卜干和辣白菜吃。”
纪守亮咽了咽口水:“好。”
隔天晚上,柳市警察局联合南市警察局捣毁了一特大跨市盗窃团伙的消息就登上了户省晚间新闻。
看着电视里那三具蒙着白布的尸体,纪守亮瞪大了眼睛:“我去,垂文,还真让你猜对了,那三个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新闻里说他们三个是盗窃团伙中专门负责销赃的人员,警察找上他们的时候,他们还试图反抗,结果一不小心开着车冲进了湍急的河道里,等警察调来救援工具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凉透了。
“嗯。”
这事夏垂文上午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当时正打算从修真位面买一些初级灵兽肉回来熏腊肉和腊肠,结果突然发现自己的功德值涨了两百点。
“怎么回事?”纪父疑问道。
“没什么。”夏垂文笑了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纪父担心。
这事他做了也就做了,但最好还是不要宣扬出去比较好,毕竟谁敢担保这个盗窃团伙就一定没有漏网之鱼呢,到时候对方听到消息,找上门来寻仇,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也是他当初选择通过网络电话报警的主要原因。
另一边,南市庆嘉大酒店。
江灵钧绷着一张脸:“当初洪安县警察局打来电话说发现了那伙盗窃犯的踪迹,是你们找上门来给我说想要顺着他们这条线揪出整个盗窃团伙,请我稍安勿躁,并且答应我一定会保障糖瓜的安全,我选择了配合你们行动。可是现在,你们又来告诉我,糖瓜和那辆越野车一起被河水冲走了,生死未卜?”
为首的中年警察一脸歉意:“抱歉,江先生,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的失职……”
“好了,不要再说了。”江灵钧抬手打断了中年警察的话,他有气无力:“赵秘书,送客。”
“那,好吧,我们改天再来。”
赵秘书去了又回,看着沙发上萎靡不振的江灵钧,他安慰道:“江总,我们的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一定会找到糖瓜的,而且糖瓜那么聪明……”
江灵钧握紧了双拳,失神说道:“可是它老了。”
否则也不会轻易的被人抓了去,要知道十几年前,糖瓜独自对付四五个持枪劫匪都不在话下……
第二天一大早,夏垂文和纪守亮就又装了一车的萝卜白菜去了城西菜市场。
没成想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等在那儿了。
他们热情的招呼道:“来了。”
纪守亮顾不上高兴:“你们怎么?”
“嗨,”老太太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还不是你家的菜太好吃了,一开始还能忍住,后来是越想越馋,越想越馋……”
“可不是,贵点就贵点吧,好几天没吃你家的菜,总觉得吃饭都不香了。”
“我是被我家那破孩子给闹的,没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吃了几天你家的蔬菜之后,血压降了一点。”
……
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路过的人目瞪口呆,这世道是怎么了,二十五一斤的白菜都有人抢着买。
当然了,也有人好奇心过盛,忍不住地跟风凑了上去。
很快,一车蔬菜就卖光了。
……
何淑芬就是那群跟风的人里面的一个,她今年六十岁,是一名退休工人。
从菜市场回来,她发现有人在大院门口卖柚子,三块钱一个。她尝了一瓣,还挺甜的,当即就决定把剩下的十几个柚子都给买下来。
结果掏钱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钱不够,正好她也需要一个人过来帮她把柚子提回去,然后果断的就给她老伴宋高翔打了个电话。
宋高翔从楼上下来,帮她付了账,到家之后,他顺嘴问道:“我记得你今天早上不是带了一百多块钱出去吗?”那钱还是从他身上拿的呢。
“买了根萝卜,花光了。”何淑芳说道。
“啥?”宋高翔一怔。
何淑芳兴致冲冲的找出那根白白胖胖的大萝卜:“就这个,二十一斤,老板说是有机蔬菜,没用化肥,没打农药,浇的都是山泉水,我看见好多人都在买,都说比肉还好吃,你闻闻,特别香……”
“我不闻。”宋高翔忍不住的喷起口水来:“二十一斤,他说你就信啊,没用化肥的萝卜能长这么大?就算施再多农家肥,顶天了也就是个两三斤。你再看这萝卜,长得这么直,怎么可能没用药?也就你这样的人才会上当。”
宋高翔做了大半辈子的厨师,哪能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18)
何淑芳仔细回想,好像是那么一回事,菜市场农民挑来的萝卜长的都不太好看。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你那都是几年前的老经验了,万一人家这是新品种呢?”
宋高翔哪能不清楚她的脾性,他哼了一声,不和她争。
何淑芳索性‘一条道走到黑’,就这样,中午的时候,一碗清炒萝卜丝出现在了餐桌上。
她自顾自的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嗯?”
宋高翔抬头一看。
何淑芳一脸惊喜:“好吃。”
说着,她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她们没骗我,这萝卜真的特别好吃。”
说着,她看向宋高翔:“你也尝尝,这萝卜真的很好吃。”
宋高翔只以为何淑芳是在哄他,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放进嘴里。
清新甘甜,入口化渣。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只剩下了这八个字。
怎么可能?
宋高翔两眼微瞪,忍不住的又夹了两筷子放进嘴里。
没错——
他回过神来,正对上何淑芳笑眯眯的模样,他左手握成拳头抵在嘴巴上,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却不知何淑芳早就把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了,她一扫之前的郁闷,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味道:“我就说嘛,你的那些经验早就过时了……”
宋高翔此刻却顾不上和她斗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眼前一亮,连忙拿出手机来,打开电话簿,找到一个名叫华子的人,打了过去。
华子是他的徒弟,现在在市里的一家酒店做经理。
第11章
高华是柳市华宇皇冠大酒店的餐饮部经理,华宇皇冠是柳市四大四星级酒店之一。
他是三个月前接任的经理一职,在此之前他的职务是餐饮部主管。
三个月前,华宇皇冠被曝光服务员使用擦马桶的毛巾擦拭杯具以及从垃圾桶中回收一次性漱口杯,消息一出,全网一片哗然,直接就把华宇皇冠送上了热搜。。
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就有超过四成的VIP办理了退卡手续,连累华宇皇冠的东家,鼎山集团的股票也下跌了将近百分之三。
上头震怒,派了专人下来调查这件事情,没想到还真就被对方揪出了不少错处,比如账务混乱,清洁工藏匿客户遗落在酒店的财物,总额高达数十万元,行政主厨勾结采购收受食材供货商贿赂,打压同事……
很快,华宇皇冠的总经理就因为失职被降职外调,其他涉事人员或引咎辞职或被直接开除。
高华因为底子还算干净,不仅在这场大清洗之中逃过了一劫,还因为之后酒店人手短缺的缘故,高升餐饮部经理一职。
新的管理班子组建完成,第一事情就是要恢复营业。华宇皇冠用尽了宣传手段,打广告、买推广、送优惠……大把大把的钱花出去,酒店的生意总算是有了起色。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有网友在网上发帖说,华宇皇冠在此前的事件之中仅仅是被卫生局罚款两千元,还不够在华宇皇冠住上两天的房费。
实际上这一处罚并未违规,但在有心人的操控下,本来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记忆的卫生事件再一次被人翻了出来……
华宇皇冠再次陷入舆论漩涡,上千万的宣传资金打了水漂,酒店生意惨淡,已经连续亏损三个月了,再这么下去,高华有点担心自己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饭碗。
舍不得现在的万元月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老婆现在怀着孩子,家里每个月还有将近五千块的房贷和车贷要还,真要是丢了工作,高华想都不敢想。
高华接到宋高翔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正在为自己后退严重的发际线以及未来担忧。
他原本并没有把宋高翔说的话放在心上,萝卜白菜再好吃,终究是蔬菜,你看除了素食馆之外,有哪家酒店是把蔬菜作为招牌菜的。
华宇皇冠也不缺高端的食材,什么白松露鱼子酱雪蛤帝王蟹,在华宇皇冠的厨房里都能找到,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华宇皇冠不缺招牌菜特色菜,缺的是一个拉拢客户的心的机会。
可是宋高翔都放出会让他家小儿子顺道给他送些菜过来,让他好好尝尝的话了,高华就算再不耐烦,也不能拂了长辈的好意啊。
他能怎么办,试试呗。
这一试,惊觉自己鼠目寸光的同时,高华激动不已,他知道,华宇皇冠翻身的机会终于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火急火燎地赶去了洪安县,然后宋高翔的带领下,去了罗河村。
只可惜的是,他来晚了。
“什么?已经卖完了?”高华失声喊道。
“嗯,就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夏垂文说道:“下一茬菜至少要等到一个月之后才能上市。”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经过小半个月时间的发酵,很快,洪安县大大小小的饭店都知道,城西菜市场有个摊位卖的萝卜白菜异常鲜美,哪怕价格高昂,依然让人趋之若鹜。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们派人去菜市场买了些回来尝尝,一尝便惊为天人,然后敏锐地捕捉到了商机所在。
加上夏垂文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住址,很快,他们就找上了门来。
“夏先生,抽烟,我是光谷大酒店的经理,我姓陈,这是我的名片,我今天过来是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情。”(19)
“夏先生,我是领航私房菜馆的老板,我姓赵,我和老纪是老朋友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倚老卖老喊你一声大侄子。”
“夏先生,我是建州饭店的,我来找您,是想和您签订蔬菜供货协议书。”
……
夏垂文把他们请到老屋,只说道:“供货协议书就算了,我这边才刚刚起步,产量也低,后续供货不能保证。”
他的目标可从来都不是县里的这些小酒店,但现阶段他的确需要这些饭店帮他打出名气。
光谷大酒店的陈经理开口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我地里现在能卖的也就一万斤的白菜和一万四千斤的萝卜。”
除此之外,还有一千多斤菜剩下,夏垂文打算都弄到菜市场去卖给那些熟客,这样也算是给菜市场卖菜一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以后他只需要坐在家里,等着这些饭店的采购上门来取货就行了。
夏垂文说道:“白菜二十五,萝卜二十,一千斤起售,你们要是能接受的话,就下单吧。”
“这——”众人隐晦的相互看了一眼。
光谷大酒店的陈经理当即说道:“夏先生,这个价钱是不是也太贵了点,我记得您在城西菜市场买的就是这个价。”
众人纷纷附和道:“对啊,夏先生,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这批发价哪能和零售价一样啊。
虽然他们是竞争关系,但不妨碍他们联合起来压价。
夏垂文给他们各倒了一杯热水,笑着说道:“我家的菜值不值这个价,大家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
言外之意,就是谢绝还价了。
“这——”众人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谁让现在是卖方市场呢。
“那好吧,我光谷大酒店要三千斤白菜,四千斤萝卜。”
“我领航私房菜馆要三千斤白菜,三千斤萝卜。”
“我建州饭店要一千斤白菜,一千斤萝卜。”
……
十几号人勉强将这些菜瓜分干净,毕竟洪安县就这么大,民众消费能力有限,要不是赶上过年,加上这些菜的味道的确是好,他们还真不敢下这么大的单。
另一边,夏思忠家的三层小别墅里。
趁着洗牌的功夫,坐在夏小婶对面的牌友说道:“对了,你们看见马路上停着的那十几辆小轿车了吗,听说都是来找夏垂文买菜的。”
另一个牌友跟着说道:“我看见了,没想到夏垂文种地还真种出名堂来了。”
夏小婶不以为意:“什么名堂,我看他就是卖个噱头,那什么有机蔬菜,也就哄哄那些城里人,等他们知道自己上当了,我看他夏垂文怎么收场。”
“也是。”众人纷纷附和道:“咱家自己种的菜也没打农药没用化肥,味道不也就那样吗!”
在她们看来,蔬菜再好吃,能好吃过肉?
她们压根就不知道夏垂文的那些菜卖地什么价,也不知道有机蔬菜的行情,只知道现在市面上白菜萝卜的批发价顶天了也就是三四毛一斤,觉得夏垂文的菜就算卖的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
村子里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和她们差不多,也正因如此,夏垂文得了几天安生日子。
高华赶来的时候,夏垂文正在喂鸡。
“一个月后?”高华一脸恍惚,也不知道他一个月后华宇皇冠还在不在。
真是天要亡他啊。
要是他对宋高翔的话稍微上点心,早几天过来,也就不会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地给自己甩了一巴掌。
也就在这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宋高翔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对了,夏先生,您能告诉我们都是哪些人在您这儿定了蔬菜吗?”
高华瞬间反应过来,既然从夏垂文这儿买不到蔬菜,那他可以出高价从他们手里买啊。
反正只要能把华宇皇冠从泥潭里拉出来就行。
夏垂文哪能不明白他们的意图,他只说道:“没那么麻烦,我那儿还有一亩韭菜,过几天就能收割了,味道和白菜的等级差不多,你要吗,嗯,一斤五百。”
没想到会有市里的酒店找上门来,还是市里四大四星级酒店之一,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夏垂文怎么可能放过,他肯定不能让高华空手而归。
高华先是眼前一亮,随后面上一僵。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夏垂文之前卖的白菜的价格是二十五一斤。
所以这算什么,坐地起价?
但他没得选。
高华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好。”
事实上,夏垂文还真就没有坐地起价。
白菜一亩地能产上万斤,韭菜一茬最多出个四五百斤,折算下来,夏垂文还卖便宜了呢。
第12章
之后的几天,各大饭店陆陆续续地派人过来把菜都装走了。
因为夏垂文要腾出地来种红薯和马铃薯,反正只要温度和湿度设置得当,这些菜放在冷库中储藏上一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夏垂文则是抽空去了一趟市里,乔装购进了大批调味料和米面,确保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都不用在再商城的生意发愁,顺便买回来了一台碎粒机,这样一来,他以后就不用再每天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用石磨来碾玉米粒和稻谷喂鸡。
他和纪守亮也结束了城西菜市场卖菜一旅,纪守亮把三轮车开到加油站,加满油之后还给了慧娟婶子。(20)
两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将养鸡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边,然后将收集到的几百斤鸡粪掺上菜叶、细土和水,打堆好之后用塑料薄膜密封发酵,等待来年春天还田。
做完这些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纪守亮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捶着腰一边直起身来:“总算是弄好了。”
夏垂文抬起袖子嗅了嗅,味道不是很友善,他说:“好了,先回去洗个澡。”
纪守亮跟上他的脚步:“今天晚上吃什么?”
夏垂文想了想:“我记得地里的豌豆好像能摘了,去摘点回来炒着吃。”
“行。”纪守亮忍不住的加快了脚步,自打夏垂文回来,他的饭量就直线上升,短短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重了三十多斤。
但显然,他不打算忌口。
两人把农具放回老屋,就折身去了菜地。
纪守亮蹲在水沟旁:“赵师傅的技术真不赖,砌出来的沟边一点都没垮。”
因为是活水,水底的世界一目了然,他的目光落在水里成群结队的小孩巴掌大小的鲫鱼身上,他眼前一亮:“这鲫鱼长得真不错,垂文,等哪天有空了,我让我爸做个扒网过来捞鱼吃,顺便捞点螺蛳,河蚌什么的。”
他口中的扒网是农家专门用来捞鱼的一种工具,顶端有一个铁丝揻的半圆铁圈,铁圈下面缠着一个网兜。
“行。”夏垂文满口答应,顺便把从地里□□的野菜扔进水沟里,他颠了颠手里的塑料袋:“摘得差不多了,回吧。”
“好。”纪守亮站起来,转身一看:“咦,这儿怎么空了一块?”
“嗯?”夏垂文走过去,这一片种的是生菜,靠近田埂的一边明显空出来了一大块。
他的目光落在一颗只剩下一半,叶片边缘有锯齿印的生菜上,说道:“大概是有什么野物闯进来了。”
纪守亮几乎是脱口而出:“野兔子?”
“应该是。”夏垂文说道,小型野物里,也只有野鸡和野兔能越过一米多宽的水沟闯进来,菜地里装了强效驱鸟器,野鸡不会往这儿来,那就只有野兔了。
纪守亮的思绪瞬间就又活泛了起来:“好久没吃过野兔子了,等明天我去崇明叔家借几个夹子,看能不能抓到一两只。”
他口中的崇明叔是村里的老猎户了。
“可以。”
吃饱喝足,夏垂文想起正事来,他掏出手机,给纪守亮转了十七万块钱。
收到到账信息的纪守亮刷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垂文,你这是——”
夏垂文笑着说道:“当初说好的,你把你家的地租给我,我分你两成的收益。”
一万两千斤的白菜卖了三十万,一万六千斤的萝卜卖了三十二万,四百五十斤的韭菜卖了二十二万,一共八十四万,两成就是十六万八,他索性添了两千凑成了整数。
“当时……”
当时他们说不过夏垂文,更没想到这个有机农场起步竟然这么快,这么赚钱。
这才是五亩地一茬菜的收益,也就是说,这三十五亩地一年的毛利润至少是在两千万以上,两成就是四百万,更别说旁边还是三十亩亟待开发的林地没算进去。
这年头在农村租一亩旱地,一年的租金也就五六百块,也就是说他们纪家的那二十亩地哪怕是真的能租出去,一年顶天了也就落下个一万两千块。
一万两千块对比四百万,纪家决不能占夏垂文这么大的便宜。
纪守亮说什么也要把这十七万退给夏垂文。
纪父从他们的对话里大致弄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劝起夏垂文来。
“好了——”夏垂文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听我说。”
他看着纪父和纪守亮,打起了感情牌:“先不说这是咱们早就说好的,就说亮哥和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当初要不是您拉了我一把,我可能连大学都念不完。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要不是您和亮哥忙前忙后的帮我,我哪能这么快就把农场建起来。”
在夏垂文看来,他和纪家的感情,是不能简单的用金钱来衡量的。
纪父和纪守亮面面相觑。
夏垂文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真就不好再拒绝了。纪父何尝不知道夏垂文这是在帮他家,想到他家还欠着五十多万的外债……纪父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那好吧。”
他紧跟着补充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好。”夏垂文应了,他转头看向纪守亮,坦然说道:“亮哥,要不你把出租车司机的工作辞了吧,回来帮我,我给你五分干股。等林地也开发出来,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找其他人帮忙我不放心。”
既然两成太多,那五分总可以了吧。
纪守亮眼皮子一抬,他知道夏垂文有秘密。
比如同样是散养的土鸡,为什么夏垂文养的鸡生出来的鸡蛋会比一般的土鸡蛋好吃那么多。
又比如同样是用水沟里引来的山泉水浇灌,自留地里的菜怎么普遍都比其他地里的菜品质要好上两倍不止。
但他从不多问,该吃吃该喝喝。他身上多出来的这三十斤肉就是这么来的,所以说心宽体胖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不可否认的是,夏垂文的提议让他很是心动。
开出租车太累,而且挣不到什么钱,最主要的是,留在家里的话,可以更好的照顾纪父。(21)
“行。”纪守亮毫不犹豫:“我不要你五分干股,给我一分就够了。”
“四分。”夏垂文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伸出一个拳头:“以后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纪守亮拿他没办法,只能是抬起拳头和他碰了碰:“好。”
第二天一大早,纪守亮就去了出租车公司,缴纳了三千块的违约金之后,对方爽快的在辞职报告上盖了章。
难得有了空闲,夏垂文把从修真位面购买的初级灵兽肉从商城仓库里拿了出来,然后在网上找了两个看起来还挺靠谱的做腊肉和腊肠的方子,配齐了调料,熏起了腊肉和腊肠来。
就在他把腌制好的腊肉挂到炭盆上方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猫叫声:“喵。”
“嗯?”夏垂文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睛。
如果夏垂文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只英短蓝白猫,头大脸圆,四肢短粗,毛色浑厚,蓝白相间,色泽清晰明快,一点混色都没有。只是眸色有些浑浊,应该是上了年纪了。而且身上脏兮兮的,像是刚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一样。
它蹲坐在距离夏垂文不远处的地面上,低声叫唤:“喵。”
人类对毛茸茸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抵抗力,夏垂文蹲下身,冲着它招了招手:“过来。”
它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向夏垂文走去。
纪守亮提着饭盒过来的时候,夏垂文正在给洗完澡的蓝猫吹毛。
它趴在夏垂文的大腿上,半眯着双眼,一身的慵懒。
纪守亮放下饭盒,凑上来:“这猫哪儿来的?”
“院子里捡的。”夏垂文关掉吹风机,把蓝猫放在身前的椅子上,起身去厨房洗手。
纪守亮蠢蠢欲动,试探性地伸手在蓝猫的背上摸了一把,光滑柔顺的手感令人上瘾。
蓝猫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尾巴。
见它也不生气,纪守亮得寸进尺,一下接一下地摸了起来,他问道:“流浪猫?”
“应该不是,”夏垂文拿着两副碗筷从厨房里出来:“这只猫的品相很好,外面卖的话至少要一两万,而且亲近人类,可能是哪家走失的,明天我带它去一趟警察局,看看能不能帮它找到它的主人。”
“好吧。”纪守亮有些失望。
如果是流浪猫的话,他就可以留下它了。
夏垂文打开饭盒的一瞬间,蓝猫刷的一下睁开了双眼,转头看去。
注意到蓝猫的动作,纪守亮当即说道:“它饿了,我来喂它。”
“行。”
饭菜很丰盛,有尖椒炒鸡蛋,初级灵兽肉做的红烧肉,河蚌汤。
听说猫都喜欢吃腥的,纪守亮给它盛了半碗河蚌汤,蓝猫赏脸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不喜欢吃河蚌?”纪守亮又给它夹了一筷子鸡蛋。
蓝猫凑上去嗅了嗅,而后猛的后退了一步,一脸嫌弃地抬起爪子扒了扒,像是想要扒土把碗里的东西埋上一样。
纪守亮连忙给它换上红烧肉,蓝猫这才凑上去,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对了,你在菜地里下的那几个夹子逮着兔子了吗?”夏垂文问道。
“别说了,几天了,毛都没看到一根,我打算下午的时候就把夹子还回去。”纪守亮说道。
夏垂文:……这不叫矜持,这叫心机。
第13章
另一边,柳市华宇皇冠大酒店。
从小皮卡上下来,高华打电话招来库管,让他们把车厢里的韭菜都送去冷库储藏,自己则是直接搬了一箱韭菜,大步向后厨走去。
“李总,”他找到新上任的行政总厨,把韭菜往他面前一放,语气里难掩激动:“这是我从洪安县那边采购回来的韭菜,咱们酒店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就看它的了,你来看看,适合做成什么菜比较好。”
“我正要找你呢,”李总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粗声说道:“你疯了吗,竟然挪用厨房下星期的采购资金去买什么韭菜。”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五百块钱一斤的韭菜,你也敢?你现在马上把钱还回来,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是在高华的推荐下,才坐上行政总厨这个位置的,他承这份情,要不然他早就把事情捅到上面去了。
要不是和他不对付的陈总监在电话里死活不同意他的采购计划,加上时间紧迫,源源不断地有人上门来找夏垂文买菜,僧多粥少,他来不及回柳市说服总经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做。
高华只说道:“我上有老下有小,你看我像是会拿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开玩笑的人吗,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会冒着风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李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总之,这事我心里有数,只要这批韭菜能一炮而红,我就不会有事。”说着,高华把李总拉回到操作台前:“我敢担保,只要你尝过这些韭菜,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了……”
李总看着眼前一箱子青翠欲滴的韭菜,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高华。
韭菜的做法有很多,韭菜炒鸡蛋,韭菜炒香干,烤韭菜,韭菜炒河虾,韭菜鲜虾水饺,虾皮韭菜煎蛋……(22)
李总亲自掌勺,把这些菜全都做了一遍。
馥郁的鲜香弥漫开来,厨房里的其他厨师和小工忍不住的围了上来。李总心里已然有了数,但在韭菜入口的瞬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惊艳到了。
他半眯着眼,看着高华,无声说道:“不得不说,你赌对了。”
高华咧嘴一笑。
李总嚼吧嚼吧,忍不住的皱起眉头来:“这鸡蛋的味道……”
高华也跟着皱起眉头来:“……配不上韭菜的味道。”
“怎么可能?”有人说道:“这可是帝江贡蛋。”
众所周知,帝江贡蛋是华国最好的鸡蛋,单枚售价四十元。
李总说道:“准确的来说,是韭菜的品质太好,在它的衬托下,鸡蛋的口感就有些平庸了。”
高华夹了一筷子韭菜炒香干放进嘴里:“还有这香干。”
“这河虾也是。”
……
众人有些不可置信。
高华索性说道:“你们也尝尝吧。”
“咦——”这一尝便不可收拾。
看着眼前十几个空荡荡的盘子,高华虽然有些意犹未尽,却是第一次生出了这二十二万块钱花的值当的想法,他说道:“现在怎么说?”
“还是烤韭菜的味道更好一些。”
“我也觉得。”众人纷纷附和道。
“其他菜的味道虽然也不差,但当然是越完美越好了。”高华拍板道,他意气风发,指着面前装过烤韭菜的空荡荡的盘子:“这将是我们华宇皇冠崛起的秘密武器。”
“没错。”众人笑着说道,他们当然不希望华宇皇冠倒闭。
也就在这个时候,赵副总监冲了进来,一脸兴奋:“四季大酒店出事了。”
四季大酒店是柳市另外三家四星级酒店之一,它出名就出在它是市政机关出差会议定点饭店,这块牌子具有强大的广告效应,因为参会人员大多非富即贵,他们口口相传和媒体报道间接帮酒店做的广告,是最有效果、最具传播力的。
因为在一些客人眼中,接待政府代表一种‘特供’,肯定是好的,有利于增加民众对酒店的信任度。
因而一些星级酒店不惜开出低于一折的跳楼价也要从市政府竞标中拿到这个称号。
可就在今天早上,四季大酒店发生了一起碎尸案,过程无关紧要,只知道警察随后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封锁,原本定于后天在四季大酒店举行的招商引资工作会议也不得不被迫另选他址。
相比于其他两家几乎已经住满了客人的四星级酒店,空荡荡的华宇皇冠似乎是成为了替代四季大酒店的首选。
“在总经理的竭力争取下,市政府最终同意将会议地点定在我们华宇皇冠。”
“好啊!”虽然知道幸灾乐祸不对,但大家伙儿忍不住的欢呼道。
“安静。”赵副总监说道:“咱们华宇皇冠能不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就看这一回了,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全力以赴做好工作,确保会议圆满成功。”
“是。”众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高华和李总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底难掩惊喜,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整个酒店的人都动了起来,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会议有惊无险地来到第三天。
当天上午十点,会议胜利闭幕。
按照惯例,中午会有一场庆功宴。
宴席很丰盛,有凉拌海蜇皮,老鸭笋干煲,龙井虾仁,东坡肉,红烧鱼……
“来,周秘书,我敬您一杯。”
“不不不,刘局长,该是我敬您一杯才是。”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的时候,服务员鱼贯而入,将一份份烤韭菜放上餐桌。
“嗯?”周秘书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怎么会有烤韭菜?”
午宴的菜单酒店向他报备过,他可不记得还有烤韭菜这道菜。
服务员笑着说道:“这是我们酒店新推出来的一道菜,特意送上来请各位领导把把关。”
“好香啊。”同桌的一位主任抬手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而后眼前一亮,招呼道:“这味道真不赖,你们尝尝。”
见此情景,周秘书也不好责怪酒店方面私自更改菜单的事情了,他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
哪怕高华在此之前再有信心,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免不了心情紧张。
“你别转圈了行不行,我看着头晕。”李总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高华还真就停了下来,只是没过多久,又忍不住的来回转起圈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服务员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高华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李总也不由地站直了身体。
服务员眉飞色舞:“反响很不错,周秘书说让厨房给他们那一桌再上一份烤韭菜。”
“还有孙总那桌。”又有一个服务员跑了进来。
“吴处长那桌也是。”
……
“成了。”高华绷紧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他喜上眉梢:“上,都给他们上。”
“对了,”高华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一桌最多上三份,要是领导们问起来,你就说这东西吃多了身体吃不消。”
听见这话,厨房里的咳嗽声顿时一阵接一阵。
当天晚上。(23)
周秘书从自家爱人身上下来,伺候着他洗了澡,又把床单被罩全都换了一遍,最后把人抱在怀里,一脸餍足。
赵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突然说道:“你今天嗑药了?”
“啊?”周秘书反应过来:“没有。”
赵卿自顾自的说道:“那玩意儿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别吃了。”
“真没有。”周秘书恼羞成怒。
赵卿一向讲究以理服人,他给出证据:“以前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今天有一个小时。”
周秘书一噎,他忘了他家爱人是数学老师,对数字一向敏感。
他试图狡辩:“就不许我突然大发神威吗?”
赵卿默了默,打算成全周秘书的自尊心:“嗯。”
周秘书从中听出了敷衍的味道,他哑口无言,有点委屈。
赵卿一脸无奈,他凑上去亲了亲周秘书的嘴角:“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今天这样我有点吃不消。”
周秘书瞬间被安抚到了。
“睡吧。”赵卿说道。
“嗯。”周秘书应了,思绪却不由自主的往赵卿之前说的话上飘。
平心静气的想,他今天的状态的确是有些反常。
但他敢用自己后半生的性福担保,他绝对没有嗑药……
等等——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中午他催服务员上多上几份烤韭菜的时候,服务员对他说的话,他说韭菜吃多了身体吃不消……
刷的一下,周秘书坐起身来。
“怎么了?”赵卿不明所以。
“没、没事。”周秘书又默默的躺了回去。
他想,先不谈什么尊严不尊严的问题,先把韭菜的问题弄清楚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开车去了华宇皇冠。
没想到刚到停车场就遇上了招商局的刘局长。
他连忙迎上去:“刘局长?”
“周秘书?”
“刘局长也是来吃饭的?”周秘书问道。
“对。”
“您一个人。”
刘局长点了点头。
“要不,咱们一起?”周秘书瞬间就把韭菜的事情抛到脑后了,他想,上头已经和他通过气了,打算把他下放到招商局去,所以提前和刘局长打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行。”刘局长犹豫着同意了,他想,毕竟周秘书是一把手身边的人,他怎么也要给个面子。
于是两人一同向酒店大门走去,然后在路上又遇上了吴处长,孙总,王主任……
对于他们的到来,大厅经理惊喜不已,连忙把人请进包厢。
他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菜单:“刘局长,周秘书……你们看你们都想吃点什么?”
几人翻了翻菜单,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没有烤韭菜……”
话音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捂着嘴咳了起来。
“刘局长,你们也……”
“咳咳……”
“烤韭菜?”大厅经理反应过来,连声说道:“有有有。”
说着,他给一旁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
服务员明白他的意思,退了出去,去了厨房。
“高经理,高经理,高经理不在吗?”
“怎么了?”李总问道。
服务员说道:“周秘书他们又来了,要点烤韭菜,可是陈总监不是说……”
“等等,”李总打断他的话:“你是说,周秘书他们又来了,要点烤韭菜?”
“对。”
李总眼前一亮,他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高经理现在在陈总监那儿,你去找他吧。”
“好的,谢谢李总。”
总监办公室。
“高华,你也是酒店的老员工了,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陈总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起来怒气冲冲,实则是幸灾乐祸。
“我不想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你,这样吧,你把钱还回来,我会在总经理那儿帮你说两句好话,免得你遭受牢狱之灾。”
高华不怕这件事情暴露出去,只是没想到陈总监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发难,他强忍着怒火:“我承认我的做法的确是有失妥当,可是昨天你也看见了,烤韭菜有多受欢迎。”
“一码归一码。”陈总监敲着办公桌,冠冕堂皇地说道:“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性质恶劣,我是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他没尝过韭菜,想法自然是和当初的高华差不多,觉得韭菜就算再好吃也好不过山珍海味去,而华宇皇冠最不缺的就是山珍海味。
“你——”
也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敲门而进。
“陈总监,高经理,周秘书他们又来了,指名要点烤韭菜,可是陈总监您之前不是说这批韭菜不是通过正规渠道进入的酒店,不准再卖吗?”
“什么?”陈总监一愣。
高华眼中当即闪过一抹狂喜和果然,他长吐一口恶气,说道:“陈总监,你想要我把钱还回来也可以,那这些韭菜就属于我私人购买的了,华宇皇冠不能再动用一根。”
他笃定陈总监不敢扫了周秘书他们的兴。
这是□□裸的威胁。
“你——”陈总监一脸铁青,咬牙说道:“算你走运。”
“可不是。”高华笑眯眯地说道,因为他现在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工作,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一份丰厚的年终奖等着他。(24)
第14章
烤韭菜在一部分人群中火了,尤其是在华宇皇冠挂出韭菜的检测报告,报告中显示韭菜中化学残留、有害物质残留和污染物残留均远低于《有机产品》国家标准之后——因为土壤中本来就含有铬、汞、磷、砷等物质,要求农作物百分之百无残留是不可能的。
而之所以只是一部分人群,纯粹是因为周秘书等人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烤韭菜的功效,进而恶意揣测他们这些常客的身体状况,所以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守这个秘密。
华宇皇冠走的是赔本赚吆喝的路子,每一份烤韭菜都是实打实的用了一斤韭菜,却仅售价299元,为的就是把价格控制在周秘书等人的消费能力之内。
周秘书等人当然不会亏待了华宇皇冠,在他们的运作下,华宇皇冠取代四季大酒店成为了市政机关出差会议定点饭店。连着接了好几个会议,华宇皇冠这条咸鱼终于翻了身。
只是眼看着生意有了起色,仓管却突然找上了门来:“高经理,韭菜的库存只剩下三十多斤了……”
“什么?”高华正在为刚才在酒店全体员工大会上总经理许下的涨薪承诺而洋洋得意,乍一听见这话,差点破了音:“怎么会卖得这么快?”
仓管一脸无奈:“您又不是不知道最近这几天烤韭菜卖的有多好。”当初参加招商引资工作会议的人凡是住在市里的几乎都成了华宇皇冠的回头客。
高华拢共就进了四百五十多斤的货,庆功宴当天就用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库存。
“也是哈……”高华捂着嘴咳了一声,这事是他失职,怪他这几天光顾着沾沾自喜去了。
他当即说道:“行,我知道了,我会联系那家农场再进一批韭菜回来。”
而后高华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速冻库那边是不是刚到了一批新鲜的三文鱼和金枪鱼?”
“对。”仓管回道。
“一样切几斤出来,叫厨房配上蘸料,其他人问起来,就说我拿去送给那家农场的主人去了。”
“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高华就偷偷摸摸地去了罗河村。
之所以要偷偷摸摸,就是为了防止其他酒店过早地知道他们的进货渠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人前都是一口一个那家农场,而从不透露夏垂文的姓名。他不求能一直瞒下去,只想着能瞒一阵是一阵。
高华到的时候,夏垂文正好带着蓝猫从县里回来——半个小时之前,他带着蓝猫去警察局报了案。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高华把装着金枪鱼和三文鱼的泡沫箱子放到桌子上。
“韭菜?”夏垂文把懒洋洋的大猫放到椅子上,笑着说道:“怎么,高经理不嫌我漫天要价了?”
“不敢不敢。”高华陪着笑:“那您看?”
“不好意思,高经理你来的不是时候。”夏垂文说道。
高经理一惊,急声问道:“难道夏先生已经把韭菜都卖出去了吗?”
“不是,”夏垂文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你来早了,地里的韭菜还没成熟呢。”
一般来说,像是大棚里栽种的韭菜,只要温度适宜,肥料用的足够多,亩产量大不说,十五天就能割一茬,一年能割二十茬。野外种的韭菜就不行了,再赶上冬天天气比较冷,三四十天才能割一茬。
“原来是这样。”高华说道:“怪我太心急了,没打听清楚就跑过来了。”
他话音一转:“其实我这次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进货,主要是想和夏先生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以后都只把韭菜卖给我们华宇皇冠?”
华宇皇冠已经从泥潭里挣扎出来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为华宇皇冠的长久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好意思高经理,农场目前还处于开发阶段,很多事情都具有不确定性,所以短时间之内我不打算和某家酒店签署供货协议。”夏垂文说道。
华宇皇冠的档次还是太低了,哪怕它前不久刚刚成为了市政机关出差会议定点饭店。
夏垂文的目标是南市里的那些大酒店,因为那里有齐家。
高华连忙说道:“夏先生,其实您可以再考虑考虑,价钱方面我们好商量。”
夏垂文摇了摇头,他只说道:“这样吧,接下来的三个月内,我保证只把韭菜卖给你一家,而且不管将来农场发展成什么样子,在同等的价位上,我肯定优先把菜卖给老客户。”
只是份额肯定不多就是了,毕竟农场出产有限,而他又不打算扩大规模。
这么做也是为了不得罪这些地头蛇。
“那就多谢夏先生了。”高华心下稍安,他说道:“既然韭菜还没熟……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地里的西红柿和花椰菜好像都已经能上市了,不知道能不能卖给我一些。”
这样他回去也能有个交代。
“行。”夏垂文说道:“西红柿的话,地里现在应该能摘上个千把斤,花椰菜的话还剩下两千多斤,你要是吃得下的话就都给你了。”
反正这会儿洪安县和隔壁慕名而来的松山县的市场已经饱和了。
西红柿和花椰菜的亩产量差不多,都是五千斤上下,所以夏垂文开出了五十块钱一斤的价格。
“吃得下,当然吃得下。”高华连忙说道。
高华走后,夏垂文日常打开三千商城,发现他两个月前发给天师位面宿主的消息仍然显示为未读,看来对方还在闭关。(25)
三千商城的强大用处无需多言,夏垂文深谙怀璧其罪的道理,现在农场没发展起来还好,等农场发展起来,树大招风,难保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农场上面来,进而察觉到农场的秘密……
有了之前被齐家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教训,夏垂文深觉人心叵测,他不敢依附于他人,就只能选择自强。
夏垂文原本打算修仙,可偏偏他没有灵根。后来他又联系上了星际位面的宿主,想要从他那里购买一支能够激发出异能的药剂,可是对方告诉他,使用这种药剂有三成的失败致死率,夏垂文顿时心生退意……
最后,他把主意打在了修道上,修道的门槛可比修仙低多了,而且学得好的话,照样能镇住场面。
不过夏垂文并不是急不可待,因为他还有很多备选方法,比如真到了危急关头而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就从吸血鬼位面宿主那里买一瓶高级血清把自己变成吸血鬼……当然了,这是下下策。
想到这里,夏垂文关掉三千商城,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继续啃他从一些论坛上下载下来的道家典籍。
虽然暂时还修不了道,但不妨碍他提前了解一下。
趴在桌子上的蓝猫睁开眼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摇了摇尾巴,又闭上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慧娟婶子找上了门来。
她试探性的问道:“垂文啊,听人说,现在县里各大饭店卖的火热的白玉白菜和白玉萝卜是你种出来的?”
白菜萝卜也火了,白玉白菜和白玉萝卜就是县里的饭店取的美名。
有位生物老师做过实验,五十块钱一份的白玉白菜,拼凑起来最多不超过六片叶子。
八块钱一片的白菜叶子,和过年的时候城东菜市场的五花肉批发一个价,唯一的差别就是五花肉后面跟着的单位是斤。
洪安县人民震惊了。
“嗯。”夏垂文直接承认了,反正这事迟早会传开。
“还、还真是啊!”慧娟婶子还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说市面上有机白菜至少要卖到十块钱一斤,回想起夏垂文地里的那些白菜的长势,怎么也有个七八千斤吧。
一斤十块,一亩地就是七八万,夏垂文手里有三十多亩地,一亩地一年能种上个两三茬……慧娟婶子有些算不过来了。
“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夏垂文问道。
“啊?”慧娟婶子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另一件事情来:“哦。是这样的,这不是你丽丽姐怀孕了吗,前段时间孕吐的厉害,人也瘦了十几斤,我就想着从你这儿买点鸡蛋给她补补身体。”
她口中的丽丽是她的大女儿。
罗河村大半人家都养了鸡,所以一般人家不缺鸡蛋吃,慧娟婶子家里也不例外。
之前夏垂文从她家借三轮车的时候给她送了五十个鸡蛋作谢礼,那鸡蛋她吃了,味道比她家自家养的鸡生出来的蛋味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心疼女儿,自然要挑最好的送过去。
“丽丽姐怀孕了?”
夏垂文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当时她大学毕业,带男朋友回家,结果到镇上的时候两人的钱包都在大巴车上被扒手给偷了,他们所有的证件都在钱包里,偏偏警察无能,有监控视频在都抓不到人。
后来两人一气之下,狠心复习三个月,最后双双考进了镇上的警察局,没过半年,就捣毁了当初偷他们钱包的扒手所在的犯罪团伙。
“行,你要多少,我给你拿。”
慧娟婶子说道:“我要一百个,有吗?”
“有。”
夏垂文给她挑了一百个大的。
接过装鸡蛋的水桶,慧娟婶子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夏垂文。
现在市面上的土鸡蛋是一块二一个,慧娟婶子觉得夏垂文这儿的鸡蛋好吃,价钱肯定也要贵上一些。
夏垂文说什么也不要:“钱就算了,当初丽丽姐结婚的时候我不在,这些鸡蛋就当做是我给丽丽姐的贺礼了。”
“一码归一码,再说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慧娟婶子把钱往夏垂文口袋里一塞,大步走了。
夏垂文看着手里的两百块钱,笑着耸了耸肩,收下了。
中午的时候,夏垂文抱着泡沫箱子回了纪家。
“金枪鱼?好久没吃过这玩意了。”纪守亮一脸惊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好鲜。”
说着,他又夹起一块献宝似的放到蓝猫的碗里:“你也尝尝。”
蓝猫很是赏脸的一口吞了,而后埋头继续消灭碗里的荷叶煨肉。
纪守亮心满意足,问道:“这金枪鱼哪儿来的?”
“华宇皇冠的那位高经理送来的。”夏垂文将一份香煎金枪鱼放在纪父面前,他不习惯吃刺身。
“真好。”纪守亮怔了怔,低笑着说道。
他们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正说着,夏垂文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
“喂,哪位?”
“您好,夏先生,我是糖瓜的家人,我姓江……”电话那边的声音如潺潺流水,风拂杨柳。
第15章
“你说什么?”夏思忠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现在县里卖到五六十块钱一份的白玉白菜和白玉萝卜是夏垂文种出来的?”(26)
“可不是,村子里都已经传遍了,听人说,他要是把农场一直开下去,一年怎么也能挣上个七八百万。”夏小婶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难怪前段时间纪守亮突然挨家挨户地把欠村里人的十几万给还了。”
纪守亮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夏垂文帮忙,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不言而喻。
夏奶奶也跟着黑了脸。
“凭什么。”夏思忠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一拳捣在桌子上,震得桌边的杯子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碎片溅的到处都是:“那个小兔崽子的运气就这么好?”
先是攀上了高门大小姐,现在又种出了天价蔬菜……
想到他家被夏垂文占去的那二十多亩地,想到从地里挖出来的那堆价值上千万的古董……夏思忠一家就恨的牙牙痒。
关键是现在夏垂文发达了,沾光的却不是他这个亲叔叔,而是和夏垂文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纪守亮。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在村里人指不定正怎么笑话他家呢
果然,只要夏垂文在罗河村一天,他们这一家子就别想过上安生日子。
想到这里,夏思忠猛地握紧了双拳,心中生出一条毒计。
年节将至,天气也越来越冷,夏垂文在隔壁村专门烧炭的那户人家定的三百斤木炭终于送来了。
不是他舍不得花钱装空调,实在是罗河村这边的电线太细,电压太低,偏偏农场里装的那些个诱虫灯和驱鸟器又都是特别能烧电的主,再加上一个空调,根本带不动。
夏垂文想着,今年就先将就着吧,明年无论如何也要请人过来把罗河村的电网重新铺设一遍。
“要不,咱们今天中午吃烧烤吧?”看着墙角码得整整齐齐的木炭,纪守亮脱下手上脏兮兮的手套,提议道。
“行。”夏垂文爽快地应了,说起来他也好久没吃过烤肉了。
用初级灵兽肉烤出来的肉一定特别香。
“再带只小母鸡回去做黄泥煨鸡,正好试试味道怎么样。”
之前从养殖场买来的那三百只鸡苗现在都已经三个半月大了,正是肉嫩而厚的时候。
纪守亮更馋了:“那等会儿我去地里摘点青菜带回去。”
打定主意,一干完农活,纪守亮就去了菜地里,再回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地对夏垂文说道:“早知道就不把那几个夹子还给崇明叔了。”
“怎么了?”
“那只野兔子又来了,地里的油菜被偷吃了将近四分之一。”纪守亮一脸肉疼。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说道:“要不,咱们弄个篱笆或者扯张铁丝网把自留地给围上吧?”
“没事,反正也损失不了多少,就让它吃吧。”夏垂文笑着说道,他心里有数。
地里那么多菜不偷吃,偏偏偷吃自留地里的,一次是偶然,两次三次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偏偏还怎么抓都抓不到。夏垂文估摸着那家伙就算没成精也应该是通了灵性的,而且对他应该没什么恶意,要不然就不会仅仅是偷吃这么简单了。
就像它一样——
夏垂文的目光落在趴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晒太阳的蓝猫身上。
——对初级灵兽肉情有独钟,其他的菜味道就算再好都爱答不理。
像是察觉到了夏垂文的视线,蓝猫抬起尾巴摇了摇,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行吧。”既然夏垂文都这么说了,纪守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回到纪家的时候,纪父正在和人打电话:“……好,我知道了,我们一定会到的。”
纪守亮顺口问了一句:“爸,谁打来的电话?”
纪父拿着手机,看着他,一脸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纪守亮愣了愣:“怎么了?”
纪父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勉强平复下心情,说道:“你守明弟弟要结婚了?”
他口中的纪守明是他大哥的独子。
纪守亮神情一僵。
纪父一脸担心:“守亮?”
纪守亮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什么时候?”
纪父回道:“腊月二十六。”
纪守亮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这么急?”
要知道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一号了。
纪父张了张嘴:“郑颖她怀孕了。”
腊月二十六是今年最后一个吉日。
“你大伯他邀请我们还有垂文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夏垂文眉头紧皱。
纪父口中的郑颖是他的高中学妹,同时也是纪守亮的女朋友,两人在一起将近十年,约定好了等郑颖研究生毕业就结婚。
结果纪家一出事,郑颖就怀上了纪守明的孩子?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纪守亮松开紧握的拳头:“我能理解。”
纪父一脸担忧:“守亮。”
“爸,你放心。”纪守亮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婚礼我会去参加的,就当做是和以前的事情做个了断……不管怎么说,大伯还是很重情重义的。”
纪家出事那会儿,多亏了他大伯忙进忙出地张罗,后来纪父因为突发脑溢血病倒,还是他大伯把房子抵押了出去才凑齐了纪父的手术费。
到现在,他家还欠着他大伯三十多万块钱。
这份情,纪家得认。
纪守亮说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欠大伯的钱还了。”(27)
不等纪父开口,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去杀鸡,咱们今天中午吃烧烤,好好地热闹热闹。”
听见这话,纪父转动着轮椅背过身去,伸手抹了抹眼角,笑着说道:“好,我去烧开水。”
当天晚上。
隐约听见外面有动静,蓝猫蓦地睁开了双眼,它竖起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跳上床,推了推夏垂文。
“嗯?”夏垂文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发光的眼睛,差点没把心脏吓出来。
“喵。”蓝猫压下他试图打开床头灯开关的手。
“糖瓜?”夏垂文绷紧的神经一松。
没等他发作,蓝猫直接跳下床,回头对他喵了一声,然后轻轻一跃,跳上了窗台,似乎是在给他引路。
夏垂文眉头微皱,摸黑下了床,走了过去。
他在窗前站定,定眼一看。
漆黑的夜幕中,一道手电筒的光芒分外惹眼。
夏垂文瞳仁一紧,抓起桌子上的手电筒打开门冲了出去,厉声喊到:“谁在哪里?”
听见动静,远处的灯光慌乱了一阵之后,灭了。
夏垂文瞬间有了判断,当即大喊道:“抓贼啊,抓贼啊——”
蓝猫紧盯着黑暗中另一处地方,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跟着跑了出去。
整个罗河村都被惊动了。
到了地方,嗅着空气中浓郁的农药味,再看被那伙小贼仓促中遗落在田埂上的喷雾器以及水沟里飘着的十几个农药瓶子,夏垂文顿时黑了脸。
这块地里种的是菠菜,已经被各大酒店预订了,他们明天就会派人过来拉。
农药挥发得很快,一般三四个小时之后气味就会散干净,可短时间之内肯定会有一部分农药残留在蔬菜上,更别说那些家伙下的剂量这么大。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发现,一旦这批菠菜进入各大饭店,就有可能造成顾客农药中毒,那样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夏垂文当机立断:“亮哥,先把这一片水沟两边都堵上,一定不能让这些农药扩散到其他地方去。”
“好。”纪守亮当即说道。
“我帮你。”
“还有我……”村民们纷纷行动了起来。
夏垂文叫住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博闻叔,能把你家的抽水机借给我用用吗?”
堵住水沟只是权宜之计,只有把这片水沟里的水尽快都排出去才能彻底杜绝污染。
“没问题,我这就给你去拿。”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紧盯着田埂上的喷雾器的慧娟婶子突然说道:“等等,这不是夏思忠家的喷雾器吗?我以前好像看夏婶子(夏奶奶)用过。”
“什么?”众人一惊,而后齐齐向人群后方的夏思忠一家。
夏思忠面上一慌,还是夏奶奶及时反应过来,她故作惊讶:“还真是我家的喷雾器。”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紧跟着说道:“不过这个喷雾器好几天前就丢了……”
夏思忠也反应过来,他振声说道:“这一定是栽赃陷害,你们想想,村里人谁不知道我和夏垂文不对付,有了这个喷雾器,就算当场没抓到人也能怀疑到我头上来,害了夏垂文,顺便往我身上泼一盆脏水,一石二鸟,这狗东西还真是好算计……”
说到这里,夏思忠心下庆幸不已,幸好他们这边为了防止中毒,喷农药前有带手套和口罩的习惯,而且这些药都是他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偷偷摸摸地跑去市里买的,这样一来,就算夏垂文报警,也查不到他头上来。
说到这儿,夏思忠也是豁出去了,他猛地抬高了声音:“赵万生,是不是你干的……你眼红夏垂文大把大把的赚钱,又记恨着我家的狗咬了你儿子没赔给你钱的事……”
赵万生当即指着夏思忠的鼻子破口大骂:“夏思忠,你他妈的少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够了!”
一直紧盯着夏思忠的夏垂文心里已然有了判断,凭借一个喷雾器的确不能给夏思忠定罪,最主要的是这些证据泡过水,等警察从镇上赶过来的时候,估计已经不能作为取证的素材了,而且他也不可能保留现场等着警察赶过来……但这不代表着他就能咽下这口气。
他冷声说道:“别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要不然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对上夏垂文冰冷的目光,夏思忠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半个小时之后,水沟里的水终于全都排了出去。
送走前来帮忙的村民,夏垂文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他说道:“看赵师傅明天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请他过来把这块地里的土都挖掉吧。”
这块地已经废了,夏垂文查了一下,夏思忠用的这种农药的残留期长达一年之久,也就是说至少一年之内,地里的农药都不会完全被分解掉。
毕竟他种的是有机蔬菜,而且这事迟早会传开,他也需要做点什么好让那些酒店放心购买他的蔬菜。
也就是说地里的蔬菜都不能要了。
几十万打了水漂,纪守亮咬牙切齿:“我看一定是夏思忠那个老东西干的。”
“我知道。”夏垂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好了,这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应付那些酒店老板呢。”(28)
“好。”
夏垂文转身正要回去,到山脚下的时候,突然听到喵的一声。
“嗯。”夏垂文抬起手电筒照过去,果然是糖瓜。
今天要不是它,他兴许就真的栽在夏思忠手里了。
想到这里,夏垂文的声音温和了很多:“你怎么跟着出来了?”
“喵。”蓝猫示意他看它脚下。
夏垂文往下一看,只见它脚下踩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缩头乌龟,身边是一颗颗吃到一半的油菜。
夏垂文眉头一挑:“这是——”
第16章
“就是这家伙偷吃的自留地里的菜?”纪守亮到老屋的时候,就看见蓝猫正在拨弄一只肚皮朝天的缩头乌龟,当即凑了上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气愤……这样吧,年前还有一批莴笋上市,到时候我给您打八折……”
夏垂文正在和县里各大酒店的老板扯皮,没办法,昨天晚上被夏思忠喷了农药的那块地里种的菜,原本已经被各大酒店预订了,连定金都给了,说好的他们今天就会派人过来拉,结果现在菜都不能吃了,他肯定得给这些酒店老板一个解释。
蓝猫把舞台让给纪守亮。
纪守亮抓起缩在壳子里一动不动的乌龟,颠了颠,疑问道:“就这么一个小家伙,是怎么偷吃了咱们那么多菜的?”
他一直以为祸害他们家自留地的是野兔子。
他磨了磨牙,心疼自己的蚝油生菜,香菇肉沫烧油菜,蒜香茼蒿……
纪守亮决定做些什么发泄一下心头之恨,他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而后两眼一眯,他说:“垂文,网上说说乌龟也是可以吃的,还有滋补肾阴、补血、提高免疫力的功效,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尝尝鲜。”
乌龟的脑袋和四肢顿时缩的更紧了。
夏垂文挂断电话,笑着说道:“这个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敢吃吗?”
“哈?”
夏垂文把搜索记录调出来给他看。
纪守亮看看夏垂文的手机,再看看手里的乌龟,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这玩意儿竟然是金钱龟?”
金钱龟的大名他听说过,因为数量极为稀少,除深山老林之外基本已经绝迹,所以野生的金钱龟的价格非常昂贵,龟苗的价格都在万元以上,公金钱龟更是一龟难觅,自然界中野生金钱龟公母龟的比例是三比一百。一只成年公龟可以卖到五六十万元,相当于县城一套大三房。
老龟就更贵了,一只六十岁的青壮年龟都能上百万。
“这上面说……野生的金钱龟背甲的每块盾片上有清晰、密集的同心环纹,称为生长年轮,每一条环纹代表一年。”纪守亮把手里的乌龟翻过来,凑近了一看,入眼的是密密麻麻的环纹,根本数不清楚。
他瞠目结舌:“这、这家伙到底活了多少年了?”
这哪是贼啊,这简直是行走的人民币啊!
“一二百年肯定是有的。”夏垂文说道。
纪守亮回过神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家伙,卖了还是养着?”
这是普遍人的想法。
夏垂文不缺钱:“放了吧,这家伙活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也是。”纪守亮深以为然,他说道:“不过这个时候乌龟不是应该都在冬眠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夏垂文说道:“冬眠又不是死了,温度高的话,也是会出来活动的。”
“好吧。”纪守亮把金钱龟还给蓝猫,说起正事来:“酒店那边怎么说?”
“都已经处理好了。”夏垂文说道:“扯了一个多小时的嘴皮子,总算是把事情压下去了。”
等他们找到固定的合作伙伴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情况应该会好上很多。
夏垂文想着。
“对了,你那边呢?”
纪守亮说道:“赵师傅说他八点过来。”
“好。”
赵师傅直接开了一辆二十吨的大挖掘机过来,只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把事情搞定了。
看着眼前两亩多大的土坑,夏垂文突然改了主意:“要不就不往里面填土了,再挖宽挖深一点,弄成水塘好了。”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纪守亮顺着他的思路琢磨开了:“到时候养点螃蟹龙虾,顺便种点水稻什么的……盘市那边不久弄出来了一个什么蟹田米吗,听说味道特别好……”
“行,我这就去和赵师傅说。”赚钱的同时,并不妨碍夏垂文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然后两亩多大的土坑就变成了五亩大的水塘。
纪守亮刚给赵师傅结完账,天上就下起了冰渣子,一开始只是细细密密的飘着,渐渐地越下越大
夏垂文从地里摘了一大袋子蔬菜放进挖掘机的驾驶室里,就冲着赵师傅是个实在人,有技术,干活用心,不敷衍了事这一点,夏垂文愿意交他这个朋友。(29)
“既然你下午还有事,那我就不留你吃午饭了,路上小心点。”
看夏垂文这么爽快,赵师傅索性也就不推辞了,他乐呵呵地说道:“我老婆孩子特别喜欢吃你家的菜,她们今天晚上有口福喽!”
下午的时候,冰渣子终于停了,只是没过多久,天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江灵钧赶到罗河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看到江灵钧的第一眼,夏垂文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这人生的清秀,看模样也就二十三四的样子,身材颀长,皮肤白皙,五官仿佛精雕细琢般,睫毛很长,唇色绯然,像极了从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就在夏垂文打量着江灵钧的同时,江灵钧也在打量着他。
看清楚夏垂文的模样,江灵钧呼吸一促。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会再次碰见这个男人。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他眼前,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江先生。”夏垂文伸出手。
江灵钧回过神,迅速冷静下来,不就是一夜情吗……
他抿紧唇角,而且看夏垂文的样子,显然并没有认出他来,又或者说根本就不记得还有他这号人。
江灵钧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伸出手和夏垂文握了握:“夏先生。”
听见动静,蓝猫小跑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喵。”
江灵钧一把抱住蓝猫,眼眶瞬间就红了:“你失踪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喵~”蓝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抚。
好一会儿,江灵钧才缓过来,他抱着蓝猫站起身,看着夏垂文,说道:“夏先生,万分感谢您的帮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跟在他身后的两名保镖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到饭桌上。
夏垂文说道:“江先生您太客气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反而是糖瓜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这些东西我不能要。”
“夏先生,这事对您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却是莫大的恩情,所以这些东西请你务必收下。”江灵钧巴不得能用钱了结这件事情,然后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那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垂文也就不好再推辞了:“你们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水。”
“不用了。”江灵钧歉声说道:“这么晚了,就不多打扰了,我们改天再来拜访。”
因为蓝猫的缘故,夏垂文对江灵钧很有好感,他说道:“江先生,天色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大雪,要不,您今天晚上就先在我这儿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去。”
“不了。”江灵钧下意识地拒绝。
“先生,反正我们也不急着回去……”其中一名保镖劝道,不是他逾矩,而是单纯地为江灵钧的安全考虑。
从县城通往罗河村的这条路因为年久失修本来就不怎么好走,又碰上大雪,地面上白茫茫一片,刚才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好几次因为天黑路滑差点冲下山坡。
“喵?”蓝猫看着江灵钧,觉得他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
江灵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除开那件不为人知的事,不管怎么说,夏垂文都是他们的恩人,而且人家也是好意,他要是再推辞,就不好和糖瓜交代了。
想到这里,他也只能是压下心中的不适:“那就麻烦夏先生了。”
大雪下了一夜,担心鸡棚被积雪压垮,夏垂文特地起了个大早。
没想到拉开大门,正对上一地的金钱龟。
为首的一只伸长脖子,张嘴冲着夏垂文无声的叫了一声,讨好的意味十足。
第17章
纪守亮拎着早餐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地的金钱龟在老屋里到处转悠,好像是在熟悉新地盘的情景。
一只小金钱龟触不及防的撞上纪守亮的鞋跟,它伸长脖子,仰头看着纪守亮,张着嘴无声抗议。
纪守亮低头一看,连忙抬起一只脚让它过去:“对不住,对不住。”
看着它慢吞吞的继续往前爬的样子,纪守亮回头看向夏垂文,瞠目结舌:“这、这到底有多少只啊?”
“一百二十六只。”夏垂文抽空回道,他有一种大概整个柳市、不,是整个户省的野生金钱龟都在这儿了的错觉。
他穿着雨靴,正在江灵钧带来的那两个保镖的帮助下,在屋外水沟旁边的灌木丛里给这些金钱龟做窝。
小的一只几万,大的一只几十万,老的一只几百万上千万,一百二十六只是多少钱?几千万,几亿?
这是在逼他眼红啊!
等等——
纪守亮眉头一挑:“我就说嘛,就那么一个小家伙,是怎么偷吃了咱们那么多菜的,感情是一家老小齐上阵呢。”
趴在炭盆旁边的金钱龟默默的把脑袋和四肢都缩了回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调侃完这群小家伙,纪守亮疑问道:“不过,让它们住在这儿真的好吗?”
老屋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认出来,财帛动人心,难保不会有人选择铤而走险。(30)
估摸着挖的差不多了,夏垂文抖掉身上的积雪,进屋在炭盆前站定,一边烤火,一边回道:“没事,它们精着呢,来了陌生人会自己藏好。”
至于江灵钧带来的这两个保镖,不是因为夏垂文信任他们,而是因为他信任糖瓜和江灵钧,糖瓜不用说,江灵钧从骨子里透着一股优雅从容,一看就知道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应当不至于为这些绳头小利起龌龊心思。
冻得通红的手总算是暖和了一些,夏垂文说道:“今天早上吃什么?”
纪守亮说道:“饺子,有酸菜馅的和韭菜鸡蛋馅的两种,臊子已经做好了。”
“行,我去煮饺子。”夏垂文说道。
其中一名中年保镖当即站起身,准备去叫江灵钧起床,没成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猫叫声。
昨天还好好的人现在却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面色通红,额头上热汗直冒,嘴唇发白,身体不停的颤抖。
“烧的很厉害。”夏垂文收回搭在江灵钧额头上的手。
中年保镖当即说道:“我们现在就开车送先生去医院。”
“这个可能不行。”说话的却是纪守亮。
“今年的雪下得有点大。”纪守亮记忆中洪安县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在零几年的时候,最主要的是出罗河村的这条路因为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
纪守亮说道:“今天早上开出去的车全都陷阱雪里了,现在把路堵得死死的。”
“那怎么办?”中年保镖急声说道。
“别急……亮哥,麻烦你去上山村请林老医生过来。”夏垂文转头对中年保镖说道:“林老医生没退休前是市医院门诊部的副主任医师,医术没得说。”
林老医生并不是上山村人,只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在上山村插过队,所以退休之后选择了回到上山村。有她在,周边几个村子里的村民平时有个头疼发热的都不用去医院,找她就行。她心善,村里的五保户、孤寡老人找她看病,她不仅不收费,还倒贴药钱。
林老医生给江灵钧测了测体温,三十九度一,又看了看他的舌头,说道:“风寒型感冒,问题不大。”
夏垂文摸了摸鼻子,默默地往把房间里已经熄灭了的炭盆搬出去,换上一盆烧得正旺的,又给江灵钧加了一床被子。
一个半小时之后,点滴终于打完了,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二,江灵钧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两个保镖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纪守亮问道:“林老医生,多少钱?”
“给二十就行。”林老医生说道。
二十?
要知道现在去京城市医院看病,挂号费都不止二十。
就在中年保镖愣神的功夫,纪守亮已经利索地把钱付了。
夏垂文从橱柜里翻出来一个布袋,然后揭开橱柜旁边的米缸上的盖子,米缸里装的不是大米而是鸡蛋。从养殖场买回来的那三十只母鸡平均每天能下十多个蛋,刨去自家吃掉的,还有卖给慧娟婶子的那一百个,还剩下小半缸子。
夏垂文打算再攒攒,等过年的时候给出事那天晚上帮过他忙的人家每家送上二十个。
他从米缸里数了五十个鸡蛋装好:“麻烦您老大冷天的跑这一趟,自家养的鸡下的蛋,不值什么钱,你拿回去吃。”
担心林老医生拒绝,夏垂文直接把布袋子递给纪守亮:“亮哥,再麻烦你送林老医生回去。”
“行。”纪守亮接过布袋,搀起林老医生就往外走,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中午的时候,夏垂文去和两个保镖换班:“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帮你们守着。”
“好,麻烦夏先生了。”
“不麻烦。”
夏垂文大概是猜到了江灵钧发热的原因,不外乎千里迢迢地从国外赶回来,本就车马劳顿,他家老屋又是平房,保温效果差,赶上大雪,估计炭盆半夜就烧完了,着凉了也很正常。
他原本是为了江灵钧的安全考虑才留他在家里住一晚,没想到最后好心办了坏事。
不过,江灵钧体质差也是真的,要不然怎么两个保镖一点事都没有。
正想着,大概是觉得热了,只见床上的人蠕动了一番之后,
把脚伸出了被子。
夏垂文无奈地走过去,弯腰抓住江灵钧的脚踝,而后动作一顿。
一边是江灵钧白皙的脚丫子,一边是他干了几个月农活之后略有些粗糙的手,对比再鲜明不过。
他回过神,压下心底怪怪的感觉,嘀咕道:“真娇气。”
迷迷糊糊中听见这话的江灵钧想黑脸没黑成,一股浓浓的困意袭上心头,脸在被子上蹭了蹭,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他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蓝猫凑上去,大脸贴在小脸上:“喵。”
不烧了。
江灵钧伸手试图把它推开:“我病着呢,一会儿传染给你。”
“喵。”蓝猫舔了舔他的鼻头。
吃了夏垂文这么多天的灵兽肉,现在它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
正说着,夏垂文端着两个碗推门而进。
“醒了。”
看见夏垂文进来,江灵钧眉眼微垂,抿紧了唇角。
“喵?”像是嗅到了什么,蓝猫直起身体,回头看向夏垂文。(31)
夏垂文把大碗放到桌子上,这是给蓝猫的。
他端着另一个小碗走到床边:“饿了吧,我给你煮了点鸡汤。”
出于愧疚,他特地宰了一只母鸡,用灵泉水炖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给江灵钧的这一碗也是特地撇过浮油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灵钧心里虽然闷得慌,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谢谢。”
说着,他坐起身来,接过夏垂文递过来的碗。
蓝猫也从床上下来,跳上饭桌,大口吃了起来。
夏垂文则是拿过墙角的火钳,在炭盆里扒出几个小芋头,用纸包着剥了起来。
嗅着扑鼻而来的醇香,江灵钧呷了一口鸡汤,而后眼前一亮。
鸡是清炖的,虽然不是老母鸡,但胜在鸡的品质好,比他以往吃过的鸡都要好,炖出来的汤最大限度的保留了鸡的原汁原味,入口香浓不腻,滑下喉咙之后唇齿清爽留香。
品尝到了难得的美味,江灵钧的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堵在胸口的气也跟着散了大半。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他十八岁,高中毕业。他舅舅突然告诉他,他的小姨,他妈妈早些年遗落在外的双胞胎妹妹找到了。
他看了对方的照片,和他已经过世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然后他兴致冲冲地跟着舅舅一家去了南市。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出门带保镖的习惯。
那天晚上,他原本是要去找那家在网上评价很高的烧烤店的,结果在半道上捡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出于好心,他把男人送去了酒店,却没想到男人突然醒了过来,而他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之后的事情,江灵钧不想再去回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舅舅打来的电话吵醒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下着大雨。
他惶恐,不安,愤恨……
他抓起手机,看到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心中的慌乱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他冷静下来,给自己做了清理,然后回了酒店,面对对他担心不已的舅舅舅妈,他解释说自己喝多了就在烧烤店附近的酒店里住了一晚。
然后他找借口逃回了京城,再然后出国留学,一去就是七年,再也没来过户省,再也没见过齐家人。
直到前段时间,他将公司迁回国内,为了入股汇金科技的事情,不得不再次踏上户省的土地。
他其实也知道当时夏垂文的状态很不对劲,极有可能是中了药,但他作为一个彻头彻底的受害者,怨恨的资格总是有的吧。
但是现在——
夏垂文把剥好芋头用碗装好递给江灵钧:“给。”
“谢谢。”江灵钧接过碗,拿起一口芋头咬了一口,松软粉糯,清香可口。
算了,看在他帮了糖瓜,还有这碗鸡汤,这半碗芋头的份上,他以后不再计较这事就是了。
第18章
许是天公作美,大雪当天中午就停了,下午太阳就出来了。到第三天,地面上的积雪就已经化了大半了。
江灵钧身上的感冒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一行人打算下午就启程,返回京城。
蓝猫顺手抓过一只只路过的金钱龟,一边玩叠罗汉,一边看夏垂文忙进忙出。
夏垂文整理了一些东西准备让糖瓜带回去,除了感谢出事那天晚上糖瓜的提醒之外,也是为了回江灵钧的礼。
——江灵钧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礼物过来,有一套紫砂壶茶具,一个保温杯,两盒铁观音,两盒海鲜干品套装,一个打火机,还有五条和天下,市面上卖一百五一盒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夏垂文分了两条给纪守亮,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些东西怎么也要个大几万块钱。
相比于江灵钧送来的这些高档礼品,夏垂文回的礼就显得朴实多了。
五十个鸡蛋,多的没有,三只小母鸡,五颗辣白菜和五根酸萝卜,一大袋新鲜蔬菜,还有两根腊肉和两斤腊肠。
腊肉和腊肠是夏垂文刚熏好的,原料用的初级灵兽肉,五十斤的初级灵兽肉最后只出了十八斤的腊肉和十二斤的香肠,好在品相都很不错,表里一致,煮熟后切成片,透明发亮,色泽鲜艳,黄里透红,吃起来味道醇香,肥不腻口,瘦不塞牙,算得上是腊味中的极品了。
夏垂文把他们送上车:“以后有空了再来玩。”
“一定。”江灵钧客套的说道。
蓝猫挥了挥爪子:“喵。”
车子徐徐启动,江灵钧的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路边正冲着他们的车子招手的夏垂文身上,他想,以后这罗河村他肯定是不会再来了,就当是为了和七年前的事情彻底做个了断。
只可惜了夏垂文家的清炖鸡汤,红烧肉,烤芋头,鸡蛋羹,荷叶煨肉……他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了。想到这儿,江灵钧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
还有他家的酸菜馅饺子,他那天早上可是一口气闷了四十个呢。
中年保镖这就怀念上了。
蓝猫趴在江灵钧大腿上,闭目养神,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来日方长,不急。
时间很快划到腊月二十五这天,明天就是纪守亮他堂弟纪守明结婚的日子,他家现在住在市里,所以夏垂文他们得提前一天过去。(32)
“玉米和稻谷我都已经碾好了,一共四袋,每袋三十五斤,就放在堂屋里,到时候您每天早晚过来一趟,一次搬一袋倒在养鸡场的槽子里就行。”夏垂文照例把农场的事情托付给慧娟婶子。
“行,我知道了。”慧娟婶子爽快地答应了,看在夏垂文送来的那一大袋蔬菜还有那只小母鸡的份上。
“那就麻烦您了。”夏垂文把老屋的钥匙交给她,然后拎着另一袋蔬菜和两只小母鸡回了纪家。
纪父把蔬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找了两条干净的毛巾把蔬菜上面的露水一点点的擦拭干净,最后用稻草杆一捆捆的扎起来。
这些菜还有那两只小母鸡都是他准备带到柳市去的。
纪守亮则是拿着一条和天下从房间里出来,和那堆蔬菜放到一块。
收拾好东西,三人踏上了前往柳市的火车。
抵达柳市火车站的时候,纪守明特地开车来接了。
纪守明今年二十七岁,其实也就比纪守亮小三个月。
夏垂文和纪守亮艰难地把纪父抬上车。
纪父轻喘着气,问道:“守明,这是你的车?”
“哪能啊,我家的情况小叔你又不是不知道。”纪守明端坐在驾驶座上,一边驱动车子,一边说道:“这不是我们领导听说我要结婚了,特地借给我开几天。”
“这样啊!”纪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而是感慨道:“柳市发展的是越来越好了……”
他只是不想在纪守亮的伤口上撒盐。
当初纪守亮和纪守明一起参加的招考,报考的还是同一个单位,后来纪守明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纪守亮却名落孙山,当时又恰好是在纪家出事的档口上……
看来纪守明的这位领导不是一般的器重他,要不然四五十万的新车哪能说借就借。
夏垂文想着。
纪守明的父亲纪洪泽今年五十七岁,长得矮矮胖胖的,看起来像一尊弥勒佛。早些年纪家的家境还是很不错的,作为纪家的长房长孙,纪洪泽有幸被家里的长辈送去学校读了十几年书。
所以同样是白手起家,纪父只能去收破烂,而纪洪泽却幸运地当上了工人,然后一路往上爬,最终是从质检所计量处处长的位置上退的休。
纪守明现在就在质检所上班,当初也是他建议的纪守亮和纪守明报考的质检所。
“可把你们等来了。”一进门,纪洪泽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大伯。”纪守亮亲切的喊道。
“守亮?”纪洪泽帮着夏垂文把纪父从纪守亮的背上扶下来,“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纪守亮上气不接下气,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没管住嘴,多吃了点……”
纪洪泽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你现在还在开出租车?”
“辞工了,现在在家里跟着垂文经营农场。”纪守亮接过水一饮而尽。
“那不就是种地吗?”纪洪泽眉头紧皱,一脸的不认同:“种地能有什么出息,你好歹也是柳市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哪能把能力荒废在种地上。”
不等纪守亮解释,他转而看向纪父:“洪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也不劝劝守亮,你难道真想让他种一辈子地吗?”
他自顾自地说道:“这样吧,守亮你要不先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我们单位明年三月份又要招人了,你上一次虽然失利了,这一次我让守明好好指点指点你,你一定能考上。”
纪守明也附和道:“正好我以前的那些笔记都还没扔,可以给你。”
要知道从小到大,纪守明的成绩都不怎么样,高考的时候也是勉强才考上了大学,没想到在招考上,一直以来成绩优异的纪守亮竟然输给了他。
夏垂文眉头微皱,他怎么觉得纪洪泽父子看起来是在关心纪守亮,可实际上却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戳他们的痛处呢?
“不是这样的,”纪守亮解释道:“我们种出来的蔬菜在市面上的反响很不错,几乎达到了供不应求的程度。”
他迫切的想要和关心他的大伯和堂弟分享他的喜悦,他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这段时间挣的,加上从垂文那里预支了一笔工资,一共三十一万,还给您。”
“什么?”纪洪泽面上一僵:“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守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挑拣着说了,反正这些事罗河村人早就知道了。
纪洪泽瞬间反应过来,他激动不已:“好好好,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们太多,但现在看见你们越过越好,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诚挚地说道:“其实你们也不用急着还这些钱……”
纪父红着眼眶:“你已经帮了我们够多的了,我们总不能让你的房子一直在房屋抵押中心挂着吧。”
“这有什么,”纪洪泽也红了眼眶:“当年要不是你几次三番的帮我,我哪能有今天……”
好不容易,该感叹的都感叹了,纪洪泽起身送客:“今天家里忙,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我让守明送你们去酒店。”
“行。”
等纪守亮几人一走,纪守明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他们都这样了,竟然还能翻身?”
纪洪泽眉头紧皱,压下心底的不安:“先不管这些,当务之急是把你的婚礼办好。”(33)
“明白。”
第19章
一直到婚宴快开始的时候,夏垂文才见到杜罗霞和纪守义。
杜罗霞就是纪父的第二任妻子,纪守亮的继母。纪守义是她的儿子,纪守亮那个在贵族学校念书的弟弟。
杜罗霞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现在在市里的一家服装店做销售员,包吃住一个月三千多块的那种。她打扮的很潮流,高跟鞋,黑色丝袜,长款毛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夏垂文甚至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香奈儿的味道。
她和纪父站在一起,不像夫妻,更像父女。
纪守义今年十七岁,长得更像杜罗霞一些,白衬衣,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阿迪,看起来特别干净乖巧。
她们和纪守亮父子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曾经的落魄和苦难磨灭掉了纪父和纪守亮身上的锐气和高傲,只剩下踏实和稳重。而她们看起来仿佛依旧还是当初那位优雅从容的富家太太,那位无忧无虑的纪家小少爷。
夏垂文也不知道是该感叹纪父和纪守亮把她们保护的太好还是该感叹其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义他们下课下的晚,所以来迟了。”一进门,吉利话就不要钱似的从杜罗霞嘴里蹦了出来:“恭喜两位新人喜结连理,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纪洪泽正在招呼质检所的一干领导,看见杜罗霞和纪守义过来,当即把他们招过来,笑着说道:“这是我弟妹,这是我小侄子……我这小侄子在渝高念书,学习成绩是这个——”
他伸出大拇指:“他班主任都说了,只要他高三下半学期不出岔子,考重本稳稳的。”
他又说:“不像我家那臭小子,从小到大总给我惹祸……”
听见这话,纪守义红了脸。
质检所的陈所长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孩子。”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取下别在胸口的钢笔递给他:“这个送给你,祝你学业有成。”
纪守义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收下了钢笔:“谢谢伯伯。”
“你这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收下伯伯的礼物呢?”杜罗霞笑着指责道。
“没事,”陈所长不以为意:“不就是一只钢笔吗……”
几人有说有笑地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婚宴开席,杜罗霞和纪守义才回到纪家这一桌来。
纪守明和郑颖的这场婚礼办得很热闹,光是酒席就摆了二十桌。菜品也很丰盛,有手剥河虾仁,虫草炖土鸡,黑椒牛仔骨,松鼠桂花鱼,酱板鸭……外加一瓶剑南春,一瓶王朝干红。
夏垂文估摸着这一桌菜怎么也要两千往上。
但他们却食之无味,一是因为T台大屏幕上一直循环播放着纪守明和郑颖的亲密照和表白视频,二是因为新郎很快就带着新娘开始一桌桌地给来宾敬酒了。
“来,守亮哥,我们敬你一杯。”纪守明亲自给纪守亮倒了一杯酒,说道:“不管怎么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后边两桌坐的都是纪守明的高中同学,自然知道当年纪守明暗恋郑颖,但奈何郑颖却投入了纪守亮的怀抱的事。
只是没想到这部青春校园爱情电影的最终结局,会是纪家破产,然后郑颖转身就和纪守明结了婚。
只是因为当年纪守亮在学校的人缘还不错,加上当年纪父发达的时候,没少捐助贫困学生,所以他们看热闹归看热闹,倒还不至于冷嘲热讽。
纪守明的话听起来再诚恳不过,可是夏垂文却分明从中品味到了一丝耀武扬威的味道。
纪父和纪守亮是当局者迷,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纪洪泽要是真把纪父当成亲兄弟看,又怎么可能容忍一个背叛了自己亲侄子的人进自己的家门?
退一万步讲,就算纪守明一意孤行要和郑颖在一起,就算郑颖怀上了纪守明的孩子,哪怕纪洪泽再迫不得已,也应该稍微体谅一下纪父和纪守亮的心情,起码不要笑的那么开心。
夏垂文回头看向主桌,纪洪泽满面红光,正在接受众人的祝贺。
想来也是,抛开郑颖和纪守亮之间的那一段不提,郑颖虽然家境差了点,却是正儿八经的重点大学硕士毕业,读的还是热门专业,前途一片光明,寻常人家能捞到一个这么好的媳妇,怕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笑醒。
“好。”纪守亮扯出一抹笑来,端起酒杯:“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幸福。”
“谢谢。”郑颖神色坦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她今年二十六了,早就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如果纪家没有破产,现在和她结婚的就应该是纪守亮,她会为纪守亮生一双可爱的儿女,会和他白头偕老。
可偏偏纪家败了,而她爸又正好得了重病。纪守明的手段算不上光明,不外乎以医药费作为要挟,逼迫她和他在一起。
她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她本来就没打算继续和纪守亮在一起。她很理智,也很现实,爱情可以穷,但没有面包的婚姻是死路一条,她不想也不可能嫁给一个注定被家庭拖累的男人。
纪守明就不一样了,他有房有车,还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胜在安稳,而且他父母都有退休金,能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补贴他们不少。(34)
最主要的是,纪守明同样深爱着她。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会后悔,不会难过。但她更要为她病重的父亲负责,为她往日的刻苦努力负责,为她的未来负责。
在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是不能活的。
纪守明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他笑着说道:“小叔,你们慢慢吃,我们走了。”
“好。”纪父应了一声。
夏垂文拍了拍一直纪守亮的肩膀:“……你没事吧。”
纪守亮缓缓坐下身来,收回落在郑颖身上的目光,沉声说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没能看成好戏,众人不禁有些失望。
看见纪守明和郑颖过来,他们当即换上一副笑脸。
“恭喜恭喜。”
“新婚快乐。”
……
“明哥,现在我们这群兄弟里就属你过的最好了,考上了事业单位,端着铁饭碗,现在又买了房,娶了媳妇,不像我,没房没车没出息。”说话的是个廋高个:“对了,明哥,你不是都已经买了房了吗,怎么不在新房结婚?”
“你怎么知道的?”纪守明几乎是脱口而出。
“啊?”廋高个没想到纪守明的反应竟然这么大,他不明所以:“那天你去盛世红城签合同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哦哦哦,”纪守明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看向纪父和纪守亮,没想到正对上他们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
他猛的回过头,暗道一声不好,心里恨不得把廋高个给活剐了,面上却只能笑着解释道:“那房子只是付了个首付而已,钱还是东拼西凑借来的,而且那房子还没装修呢。”
廋高个啊了一声:“可是盛世红城的房子……”不都是精装修的吗?
纪守明唯恐他再说出什么让人心惊胆战的话,他连忙打断他的话:“好了,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我敬大家一杯。”
直觉告诉夏垂文,纪守明在掩饰着什么。
他可从来没有在纪父和纪守亮面前提起过买房的事情。
柳市的房子,户型稍微大一点,首付少说也要个二三十万,还有这场婚礼,没有十万块恐怕办不起来,再加上给郑颖的彩礼钱……
夏垂文得出的结论是,纪洪泽一家不缺钱,可是纪洪泽却告诉纪父,为了给他凑手术费,他把他家的房子给抵押了出去。
纪父和纪守亮就算是再迟钝,此刻也该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了。
不过两人并没有当场表现出来。
一回到酒店,纪守亮终于忍不住了:“爸,你说大伯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父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你大伯只是好面子,想挣个好名声罢了。”
——知道这事的人,谁不夸纪洪泽一句重感情讲义气。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纪洪泽还能有什么目的。
“不管怎么说,你大伯在我们家最危难的时候拉了我们一把是真的。”
纪守亮默了默:“我明白。”
夏垂文眉头微皱,冥冥之中他有一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感觉,但他作为一个外人,到底是不好过问太多。
第20章
第二天一大早,夏垂文一行人就启程回了罗河村。
杜罗霞和纪守义没有和他们一起,因为纪守义后天才放假,服装店那边因为临近年节所以正是生意火爆的时候,不容易请到假,因而杜罗霞母子要到大年三十那天才能回罗河村与纪父团圆。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歇了一会儿,纪守亮应下了做饭的差事,夏垂文则是起身去了慧娟婶子家。
“回来了。”慧娟婶子把老屋钥匙还给他,顺便给他拿了三根香蕉,她邀功道:“你放心,你家那些鸡我隔两个小时就去看一遍,一只都没丢,鸡棚也给你扫的干干净净的。”
“麻烦您了。”夏垂文笑着说道。
慧娟婶子话音一转:“对了,你家那些鸡过年的时候卖吗?”
之前夏垂文有送她一只小母鸡做为谢礼,那鸡她吃了,味道没得说,一大家子人舌头都差点吞下去了,跟百八十年没吃过鸡似的。
你说这奇怪不奇怪,同样是谷子喂出来的鸡,夏垂文家的味道怎么就那么好。
“那些鸡我留着下蛋的。”夏垂文说道:“不过您要是实在想要的话,卖给你几只也没什么,但是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不告诉,不告诉。”慧娟婶子连忙说道,“我也不多要,就要两只。”
其实她原本是打算买上个五六只的,到时候不管是留着自家吃还是拿去送人都行,不过一听说夏垂文要留着这些鸡下蛋她就改主意了,两只正好,一只大年三十晚上吃,一只留着等她大女儿坐月子的时候给她送去。
她大女儿的预产期就在正月,她已经做好了当外婆的准备了。
“行。”夏垂文应了。
慧娟婶子当即锁上家门,跟着夏垂文去了老屋,然后挑了两只小母鸡。
说是小母鸡,其实体型已经不比一般人家散养的成鸡小了,而且夏垂文养的这批鸡长得也匀称,只只三斤朝上。(35)
现在市面上土鸡的价格一般是在三十左右,慧娟婶子倒是想多给,但是夏垂文没要。
邻里往来,向来都是相互扶持,大可不必计较太多。
另一边,京城江家。
吃饱喝足,江灵钧抱着糖瓜窝在沙发上,满足之余,他一脸怅然:“可惜了,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了。”
就在刚才,他们消灭了最后一根从罗河村带回来的腊肠。
“喵。”蓝猫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它摇着尾巴。
放心,腊肉会有的,辣白菜也会有的,还有小母鸡、咸鹅蛋……
第二天一大早,蓝猫就从床底下把它的小金库的钥匙找了出来。
看着满满一保险柜的盒子,它一脸满足,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它皱巴着一张脸扒拉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出来,让江灵钧配给它的保镖带上,去了江家供奉鹤明大师那儿。
“这是还生草?”啪的一声,鹤明大师合上玉盒,两眼之中迸射出一道精光。
相传还生草入药,有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老猫平日里看着不打眼,前段时间还闹出了被窃贼药翻了给偷了去的笑话,没想到手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他是该感叹英雄迟暮还是该感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
蓝猫点了点头,一脸肉疼,为了这株还生草,它当年可是差点把命给搭进去了,它原本是打算把它留给江灵钧做传家宝的。
“那你这是?”鹤明大师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喵喵喵……”蓝猫说道。
“什么,你要《相理衡真》?”鹤明大师当即说道:“不行,那可是我的家传绝学。”
蓝猫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屁个家传绝学,你是你爹捡来的,而且你是个断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江老头之间的那点破事。
它只说道:“喵喵喵。”
你就说,你换还是不换吧。
“不——”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蓝猫直接伸出爪子就要把玉盒拿回来。
反正它的东西够好,有的是人愿意拿秘籍和它换。
要不是看在他是江家的供奉的份上,它才不想便宜了他。
“等等,等等。”鹤明大师急了,连忙又把玉盒抢了回来,他看看蓝猫,又看看手里的玉盒,一咬牙:“换了。”
蓝猫满意的松开了爪子。
从鹤明大师处出来,它马不停蹄,又用半截千叶紫竹从龙虎山的崇明道长那里换了一套《地理全书》。
用一根雷击木在黑市淘换了一本《炼气术》……
花了半天的时间去县城里置办好年货,除夕这天,夏垂文是一个人过的。
纪父和纪守亮原本是想拉着他去他们家过年的,不过被夏垂文拒绝了。人家一家子吃团圆饭,他一个外人插|进去不太合适。
不过他也不孤单就是了,毕竟还有金钱龟一家一百二十六口陪着他。
年夜饭夏垂文吃的火锅,底料是一整只鸡炖出来的鸡汤,配菜有自家地里种的各色蔬菜,初级灵兽肉冰冻后切成的薄肉片,饺子牛肉丸蟹柳豆腐皮应有尽有,外加一份蹄筋干贝炒毛豆,一碟花生米,一盘低级灵果,看起来再丰盛不过。
修真位面的低级灵果种类繁多,有些品种现代位面也有,夏垂文买的一整个红肉菠萝蜜,十三斤,花了他六点功德,一共出了六斤果子,他喜欢菠萝蜜的香味,而且吃剩下的核还能炒着吃,味道和菱角差不多。
他分了一斤果子给金钱龟一家,又给它们切了两盘肉片,然后打开笔记本,一边抿着小酒,一边看起了春晚。
他想,这酒的滋味实在不怎么样,等明年什么时候有空了,是不是也酿点酒出来,用灵泉水酿,味道一定很好。
听着地上金钱龟一家吃东西发出来的哒哒的响声,以及笔记本里传来的欢歌笑语声,雾气缭绕间,夏垂文重生之后的第一个除夕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夏垂文起了个大早,提着鸡蛋挨家挨户地给出事那天晚上帮过他忙的人家拜年,然后在纪家吃了午饭,顺便得了个大红包。
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
一直到初五,纪守亮才终于走完了所有的亲戚。
至于杜罗霞,早在初三那天就带着纪守义回了柳市。纪父倒是想要她留在家里操持家务,但她死活不同意,纪父没办法,也就由着她去了。
具体情况如何,夏垂文也没多问,只是纪守亮看起来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想来也是,现在纪家又不缺她那点工资。纪守亮也知道他家能起来纯粹是沾了夏垂文的光,所以希望杜罗霞能留在家里帮他减轻一些负担,比如照顾纪父,好让他能一心一意地帮夏垂文打理农场。
至于杜罗霞的心思,不用想也知道,不外乎嫌农村环境差,更不想伺候瘫痪在轮椅上的纪父。
夏垂文拍了拍纪守亮的肩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没事。”纪守亮伸手抹了一把脸,不想再传播负面情绪,他扛起墙角的谷粒:“我去喂鸡。”
夏垂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叹。
他收回思绪,打开三千商城,花了两百点功德从苏和(星际位面宿主)那里购买了一个仿生机械昆虫监视器。
所谓仿生机械昆虫监视器,顾名思义就是仿照昆虫外形设计的一款监视器,可以锁定目标人物全天候跟踪拍摄,像素可调,最高五千万。(36)
夏垂文要用这东西来对付夏思忠一家。
他想,他沉寂了这么多天,加上几天大鱼大肉地吃下来,夏思忠一家的警惕心应该已经降了下来才是。
现在,就该轮到他出手了。
正想着,屋外突然传来纪守亮的呼喊声:“垂文,你快来——”
夏垂文收起监视器,闻声赶过去。
“这是?”
只看见鸡棚中间的自动饮水器旁,两只五彩斑斓的野鸡带着一群五彩斑斓的小鸡缩在一群小母鸡里面,试图融入其中。
“哪儿来的?”
纪守亮说道:“不知道,一来就见着了,也不飞走。”
夏垂文反应过来,只怕是被自动饮水器里的灵泉水吸引过来的。
他笑着说道:“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养着吧。”
“可不是。”纪守亮眼前一亮:“野鸡肉没土鸡那么柴,煲出来的汤比土鸡还要香。”
他没打算现在就吃掉这些野鸡,而是打着好好培育这些野鸡,然后用它们繁殖出一个小型野鸡场的念头。
他越想越激动,当即跑回老屋,找到手机搜索起关于野鸡养殖的资料来。
夏垂文则是抓来老金钱龟,他抬起下巴指了指那群野鸡,问道:“那是你的同伴吗?”
老金钱龟伸长脖子一看,只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真以为动物通灵那么容易啊。
这两个家伙顶多也就是五感比一般动物灵敏一些,不过蠢也是真的蠢,要不然也不会傻乎乎的送上门来。
看它这副模样,夏垂文放下心来。
只是普通野鸡的话,那他饲养起来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第21章
过了正月,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建设农场的计划也渐渐提上日程。
现在地里种的菜已经换成了马铃薯,茄子,芥蓝,黄瓜,四季豆……下个月就要开始种丝瓜,红薯,南瓜,冬瓜还有空心菜了。
夏垂文打算把那两亩西红柿拔了,这两亩地前后一共出产了将近四万斤的西红柿,给他带来了一百多万的收益,不过现在已经不结果了,只剩下几个半青不红的果子挂在枝头上。
他打算空出这块地来种草莓,一是因为草莓的口感好,二来自然条件下种植的草莓一般在五月份左右成熟,也就是说现在开始种草莓的话,过三个月就能收获了,这符合他的心理预期。
他把拔下来的西红柿藤蔓都切碎了拌进鸡屎里用塑料薄膜盖好发酵,然后从网上订了一批草莓种子。
他选的草莓品种名叫章姬,客服介绍说这个品种的草莓个大畸形少,香味浓,果色艳丽,柔软多汁,一级序果平均40克,最大时重130克,亩产2吨以上,适合近距运销。
而后夏垂文打电话把赵师傅叫了过来。
他手里现在一共有将近三十亩林地,因为已经荒废了很多年,山上长满了野草和灌木,要想种植果树,就必须先把山上清理一遍,再挖上水沟,铺好电路。
赵师傅来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口价,二十五万,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明天就把人叫过来,六辆挖机一辆推土车三辆大卡车同时开工,保证半个月之内帮你把事情办好。”
他倒是想一个人把事情包圆了,可耐不住夏垂文有时间限制,所以这活就算是他包下的。
“行。”夏垂文不可能事先不做估算,这个价位比他的心理价位要低上一些,和爽快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对了,”他说道:“山上那些果树,竹林什么的能留着就留着吧。”
罗河村多山林,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山上种上一些果树,结出的果子除了满足自家所需之外,还能卖出去换点钱。
这山上也不例外,夏垂文去看了,虽然好多年没打理过了,但山腰上的板栗树和橘子树什么的都还活的好好的。
夏垂文倒不是想省这点树苗钱,只是纯粹想留个念想而已。
“没问题。”赵师傅满口答应。
他前脚刚走,后脚纪守亮就回来了。
他接过夏垂文递来的热水一饮而尽:“多亏了领航私房菜馆的赵老板在一旁说和,水电局那边终于同意对我们村的电网进行改造了,他们说工程费用由政府和电力公司承担,村民只用交一百二十块的进户线费用就行。不过,他们要我们额外准备一百万……”
农村电网改造是国家的惠民政策,按规矩是不允许收费的。
可是没办法,谁让现在县里没有进一步改造升级农村电网的计划,而他又急着扩建农场。
“行。”夏垂文不以为意,对他而言,现阶段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电网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修路和建房子的事了。
房子是肯定要建的,老屋太旧了,保温效果差不说,一到回南天,地面和墙壁就潮的厉害,还发霉。
他直接找到了罗河村的村长。
“你要起新房子?”村长好声好气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家早就出台了新规定,现在村民一户只能拥有一处宅基地,你直接把你家老屋拆了重建不就行了吗?”(37)
现在农房审批极为严格,户省这边,农村居民宅基地控制标准为每人三十平方米,每户用地最多不能超过两百一十平方米,三人以下户按三人计算,七人以上户按七人计算,而且新房竣工一个月之内必须把旧房子拆掉,将旧宅基地恢复耕种条件,退还给集体安排使用。
之前村里就发生过两起未经批准,违法占用土地建房子的事,他们以为上边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最多也就是罚他们一两千块钱。结果上边好巧不巧地正好起了杀鸡儆猴的心思,硬是勒令他们把房子给拆除了。幸好他们当时只打好了地基,建起了几面墙,损失不算太大。
“老屋是我爸妈一辈子的心血,我哪里舍得拆掉。”夏垂文说道。
他早有打算:“博闻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还有规定说,因为进行公共设施和公益事业建设,需要搬迁的,可以按照原宅基地的面积重新批给宅基地吗?”这都是借口。
老屋虽然只是平房,但是占地面积却是实打实的有一百六十平,这块宅基地是夏垂文继承来的,按照规定,他不能重新再申请宅基地。除非他主动放弃这块宅基地,不过这样的话,他重新申请的新宅基地只有九十平。
现在的情况是,重新申请一块宅基地意味着要多占一块地,可实际上,罗河村不缺耕地,而且村子里大多数地都已经荒废了,要不然夏垂文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而且老屋他打算留着做仓库,到时候就不用再建新的,勉强算是节约资源了吧。
“感情你打着这主意呢,”村长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他抓起桌子上的水杯:“不过你想都别想,村里人不会答应的。”
尤其是当初被勒令拆掉了违建房子的那两户人家。
夏垂文笑着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出钱把村子里的路重新修一遍。”
“你说什么?”村长手一抖,玻璃水杯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路也是一定要修的,没办法,县里的那些酒店不止一次地向夏垂文抱怨过出罗河村的这条路实在是太破了,好好的一车蔬菜运出去,能有十分之一的菜在颠簸中磕坏了表皮。
夏垂文查过了,农村水泥路的标准尺寸是三米宽,二十五公分高,现在市面上一方混凝土的价钱在三百块上下,再加上人工,机械租用等费用,修一公里路大概需要四十万。
从罗河村到县城的这条路总长约十二公里,算下来一共需要花费四百八十万。
好在夏垂文现在并不缺钱。
一个冬季,三十五亩菜地,一共给他带来了一千一百多万的收入,除去给三千商城进货的那两百多万,还有清理山林的二十五万,改造电网的一百万,还剩下八百万。
他都计划好了,五百万捐给村里修路,利人利己,剩下的三百万用来建房子,买树苗外加扩大养殖场规模,正好。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么一来的话,村子里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他换宅基地了吧。
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村长怎么可能拒绝。
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就在夏垂文捐钱修路的事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夏思忠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看见监控里夏思忠鬼鬼祟祟的样子,夏垂文和不远处正在往池塘里撒水草种子的纪守亮打了声招呼,收起手机向老陈家走去。
老陈家在对面的山头上,和夏家老屋的地理位置差不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家。
他家人早几年就搬到镇上去住了,现在住在他家的是夏赫山。
夏赫山就是慧娟婶子口中的刚出生就没了爹,老娘拼死拼活才把他拉扯大,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结果孩子刚满月,就查出来得了肺结核和肺癌的那个。
因为肺结核会传染,他家里人就想着把他分出去单过,然后就相中了夏垂文的老屋。
只是因为后来夏垂文回了罗河村,把老屋从夏思忠手里要了回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第22章
夏赫山今天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不安。
他现在瘦的厉害,昼夜不停的咳血和剧烈的胸痛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这是肺癌晚期死前的症状。
这半年来一直都是他老娘在照顾他,不过今天他大姨八十大寿,这几十年来,他大姨私底下没少接济他们孤儿寡母,所以今天一大早,他老娘就去他大姨家拜寿去了。
他大姨住在隔壁县,他老娘今天肯定是赶不回来了,照顾他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他老婆石雪雁身上。
石雪雁就中午的时候过来了一趟,捂着口鼻,扔下饭盒就走了,一刻也不想多呆,也不问问他最近怎么样。
夏赫山心里堵得慌,明明他的肺结核已经钙化了,没有传染性了。
但是他并不怨恨石雪雁。
他俩之间原本就没什么感情,之所以结婚,仅仅是因为他缺一个老婆,而石雪雁哥哥缺一笔彩礼。
他比石雪雁大了整整一轮,对方正是人比花娇的年纪,而他却病骨支离,命不久矣。
他已经认命了,他现在不敢再奢望其他,只盼着石雪雁能等孩子大一点再改嫁。
就在他为他老娘和孩子的未来黯然伤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房门上。
“谁?”夏赫山沙哑着声音喊道。(38)
他竖起耳朵,屋外安安静静的,再没了其他动静。
他喃喃自语:“应该是风把什么东西刮倒了吧。”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是咚的一声闷响传来。
夏赫山拔高了声音:“谁啊?”
屋外又恢复了宁静。
夏赫山心里有些发毛,他一咬牙,强忍着身上的酸痛,起身下床。
他扶着墙勉强站稳身体,而后拉开房门一看,屋子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嗯?”他低头一看,目光落在脚边的两块砖头上,其中一块砖头上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
夏赫山眉头微皱,弯腰捡起那块砖头,从上面扯下一张纸条来。
他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了一行字,字迹虽然潦草,但辨认出来不难:石雪雁和夏思忠正在你家厮混呢。
夏赫山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惨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两眼直瞪瞪地看着手里的纸条,浑身颤抖不止。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恶作剧,可是转念一想,谁没事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又想起石雪雁中午来给他送饭时的表现……夏赫山猛的握紧了双拳。
更何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夏赫山瞬间有了决断,他两眼猩红,踉跄着向屋内走去,哪怕中途摔倒在地上,他也顾不上站起来,而是直接爬到床边,抓起枕头底下的手机,给他堂哥打了个电话。
他撕心裂肺地喊道:“大哥,你快来……”
雨过天晴。
夏思忠搂着石雪雁,心情舒畅。
自打那天晚上他跑去夏垂文的地里下药,结果差点被他当场抓住之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夏垂文会报复他。
结果没想到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夏垂文除了扔了句狠话之外,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不过又一想到夏垂文捐钱给村里修路的事,夏思忠就恨的牙牙痒。
夏垂文这是得挣了多少钱,才能一口气拿出几百万来给村里修路。
“松手,你弄疼我了。”石雪雁痛呼道。
夏思忠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掐住了石雪雁的胳膊,他连忙松开手,哄道:“我给你揉揉。”
石雪雁娇哼一声,由着他动作。
摸着手底下白皙嫩滑的皮肤,想起他老婆发福的身材,夏思忠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心底的愧疚一扫而空,进而躁动不已,直接压了上去:“再来一次。”
“等等。”石雪雁伸手挡住他:“我跟你说,夏赫山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放心,我都想好了。”夏思忠说道:“到时候你就留在夏家,以夏家的情况,混个低保指标应该不成问题,每年能白拿八千多块钱呢。他家还有十多亩林地,每年能拿两千多块钱的补贴,到时候我每个月再给你一千块钱的零花钱,保管你们母子俩吃喝不愁。”
石雪雁眼前一亮,琢磨开了。
夏家的房子是新修的,住上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到时候她住着新房子,孩子有夏老娘帮着带。等过上个十几二十年,儿子长大了,夏老娘和夏思忠应该也已经进了土了,她可以继续享儿子的福。
石雪雁越想越高兴:“还是你有主意。”
“谁让我是你男人呢。”夏思忠亲上去:“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俩的。”
也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开门,快开门。”
石雪雁面色巨变:“是夏赫山他堂哥。”
又听楼下喊道:“直接把门撞开,咳咳……”
“还有夏赫山,”石雪雁手忙脚乱的推开夏思忠:“快,你快走……”
夏思忠反应过来,神色慌张,抓起床头柜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可是显然夏赫山等人的动作更快,夏思忠刚穿好鞋,夏堂哥就已经带着人冲了上来了,三两下地就把他给扭住了。
石雪雁下意识地抓起被子盖在身上。
看见屋子里的情景,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夏赫山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他咬牙切齿:“石雪雁,夏思忠,你们真是好样的……”
许是动静太大,吵醒了隔壁正在睡觉的孩子,对方直接哇哇大哭了起来。
夏堂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铁青:“我就说,那孩子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赫山。”
夏赫山眼前一花,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
站在他身边的人连忙伸手扶住他:“赫山。”
夏赫山勉强站稳身体,他睚眦具裂:“说,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看见这架势,石雪雁早已经慌了阵脚,她痛哭流涕:“赫山,不关我的事,都是夏思忠,是他强迫我的,我对不住你,你饶过我这一回好不好,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听石雪雁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他头上,夏赫山瞪大了眼睛,怒声说道:“我强迫你?明明是你看上了我的钱,先勾引的我,你还说夏赫山病怏怏的,十次有八次硬不起来……”
所以,孩子果然不是他的吗?
夏赫山怒睁着眼,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
他一直以为,就算他死了,好歹还有一丝香火留在这世上,可是现在,这丝香火,它灭了。
又听见夏思忠开始肆无忌惮地戳他的痛处,夏赫山五官瞬间拧作一团,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他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人,操起地上的凳子,砸在夏思忠的脑门上。(39)
“我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夏思忠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额头上的口子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很快就湿了一地。
夏赫山仍不觉得解气,举起凳子向床上的石雪雁砸去。
夏堂哥回过神来,死死地抱住夏赫山:“赫山,你疯了……”
在夏堂哥的牵制下,凳子堪堪划破了石雪雁的左脸,而后无力地落了下去。
石雪雁呼吸一促,两眼放空,失禁了。
救护车来了又去。
事情闹得太大,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夏玲雨也专程从南市赶了回来。
但夏垂文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养鸡场里的鸡陆陆续续的开始下蛋了,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就攒下了四五百个鸡蛋。
夏垂文觉得是时候为这些鸡蛋找个好买家了。
然后他打电话把各大酒店的负责人都叫了过来。
高华最近的日子过得再滋润不过,作为华宇皇冠得以起死回生的大功臣,去年年终的时候,总经理一口气给他发了二十万的年终奖。也就在一个月前,他老婆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家庭事业两丰收,高华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他也知道他能有今天全是托了夏垂文的福,所以一接到夏垂文打来的电话之后,就立马抱着一箱子丑柑赶过来。
夏垂文给他们清炒了一盘鸡蛋,又煮了一锅水煮蛋。
高华一口一个鸡蛋,连着吃了四个,他心里有了数,问道:“这鸡蛋夏先生打算怎么卖?”
“八十八块钱一个。”夏垂文说道。
现在华国市面上最好的鸡蛋是帝江贡蛋,号称特种野草药喂养,是古代时进贡帝王的山珍品,单枚售价四十元。
参考同类商品的价格,然后翻倍出售是夏垂文的定价原则之一。
大家伙儿都知道,夏垂文这儿卖东西是不讲价的。
他家的鸡蛋个头都比较小,炒一盘菜怎么也要三四个鸡蛋,也就是说这样一盘菜的成本就到了二百六十块,酒店要是不想亏本的话,定价起码要往三百以上走。
小县城,三百块都能摆上一桌酒席了,所以消费得起这道菜的恐怕屈指可数。
考虑到这一点,洪安县和隔壁县的那些个小饭店直接不啃声了,几个规模稍微大一点的酒店也是几十个几十个的拿,不敢多要。
相比于他们,高华显然不用考虑这些,他直接说道:“既然这样,那剩下的鸡蛋我们华宇皇冠全包了。”
“行。”夏垂文爽快的答应了。
第23章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不用药的话,散养土鸡的产蛋率本来就不高,夏垂文家的也不例外,产蛋率能有百分之五十就算不错的了,也就是说等到养鸡场产蛋稳定之后,那两百多只母鸡平均每天都能下一百三四十个蛋。
高华他们每周过来拿一次鸡蛋,相当于现在光是养殖场,每天就能给夏垂文带来一万多元的收入。
给鸡蛋找好了买家,接下来就该处理草莓田和池塘的事了。
至于修路的事,夏垂文已经全盘托付给了村长,村长为人还算不错,又有纪父从旁监督,夏垂文再放心不过。
草莓田那边,半个月前播下的种子已经陆续开始出苗,只等幼苗长出三四片真叶之后就移栽到地里去。
水田那边,夏垂文打算养殖三亩的大闸蟹和两亩的小龙虾。
池塘都已经做好了消毒工作,并且蓄上了水,前几天撒进去的水草种子也都发了芽,水田四周也已经用网片和塑料薄膜封闭了起来,以免敌害生物进入以及龙虾和螃蟹逃逸。
至于稻秧,夏垂文也早就托村里的一户还在种地的人家育好了,这几天就可以插到水田里去了。
现在夏垂文要考虑的就是种苗问题,养殖水产,选苗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有了优良的种苗,才能培育出更好的水产品,所以他打算亲自跑一趟阳澄湖。
“行。”纪守亮说道:“我一定会照看好农场的。”
夏垂文的目光落在纪守亮的额头上:“你这是怎么了?”
纪守亮摸了摸额头上的大包:“刚才赵师傅在竹林那边发现了一窝野蜜蜂,这是刚才去看热闹的时候一不小心被蜜蜂蜇的。”
他兴致冲冲地说道:“我记得隔壁上山村有人会飙蜂子(将野蜂收进特制的蜂箱驯养),你说我们把他请过来,把这窝野蜂收了养在农场里怎么样?”
相比于蜂蜜,他更爱吃蜂蛹,什么松子炒蜂蛹,椒盐蜂蛹,再配上一杯小酒,不能再更美了。
“这个主意不错。”夏垂文说道。
另一边,南市开元君悦大酒店。
开元君悦是齐家的产业。
如今齐家的产业遍布大半个户省,他家名下共有一家连锁酒店,九家三星级酒店,四家四星级酒店,两家五星级酒店。
开元君悦正是这两家五星级酒店之一。
正是这些造就了齐氏如今户省酒店业霸主的地位。
但齐克正的野望不止如此。
一大早,他就把开元君悦的管理层全都召集到了会议室:“……相信大家在此前应该都已经听说过了,米其林拟定在今年五月份推出《米其林指南亚洲2019》……”
《米其林指南》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也最具权威性的酒店和餐厅指南。由于评选标准严苛,获得推荐的餐厅自然被认为是当地最优秀的餐厅。对于餐厅和主厨们来说,被米其林指南推荐、甚至获得米其林之星是件令人骄傲的事情,因为这代表着崇高的名誉以及源源不断地慕名而来的客户。(40)
每一本《米其林指南》都会收录、推荐很多餐厅,它们都被称为米其林餐厅,但只有其中表现特别优异的,才会获得星级,成为米其林星级餐厅。
在星级餐厅的评审上,《米其林指南》仅以食物水平为依据,将餐厅分为三个等级,一星同类饮食风格中特别优秀的餐厅,值得造访;二星能提供出类拔萃的菜肴,值得绕远路去造访;三星卓越的烹调,值得专程造访。
“……根据可靠消息,近期将会有两名米其林的评审员来到户省。”齐克正两手撑在会议桌上,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诸位,这其中代表着什么就不用我一一说明了吧。”
众人当即坐直了身体。
米其林的评审员都是餐饮酒店业的专业且资深人士,他们全职为米其林公司工作,以匿名的方式造访各大知名餐厅,像普通顾客一样,订座、点菜、用餐、付款,确保能够获得与普通食客一样的体验,让所有餐厅以日常的水平进行较量。
“现在我们占据天时地利,一定要竭尽全力拿到这两位评审员手中的推荐名额。”齐克正掷地有声:“我们开元君悦能不能走出户省,走向全国就看这一次了。”
他的目标是拿下米其林餐厅这块金字招牌,如果能评上星级就更好了。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唐维出现在开元君悦是在两天后,他是美籍华裔,有九年的餐饮酒店行业经验,今年是他成为米其林评审员的第三年,开元君悦也是他此次户省一行的最后一站。
和他同行的是他的搭档赵申,赵申是纯粹的华国人,和衣着光鲜的他不一样,赵申穿的显然要朴素的多。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开元君悦,因为是饭点,餐厅里人来人往,两人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各自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一份鲍鱼酥,一份鱼翅灌汤饺,一份三葱爆龙虾,再加一份烟鸭胸。”唐维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他点的都是开元君悦的招牌菜。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服务员毕恭毕敬的说道。
唐维环顾四周,宽敞大气、装修豪华、光线充足,用餐环境九十分。
七分钟之后,第一道菜烟鸭胸送了上来,十分钟之后,菜就都上齐了。
唐维尝了一口烟鸭胸,香味浓郁,嫩而不老。
他又尝了一个鱼翅灌汤饺,汤汁浓郁,口味清鲜。
食物口感八十五分。
另一边,赵申将整本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终只点了一个最简单的酸辣土豆丝。
服务员全程陪在他身边,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
中途他还 ‘一不小心’把筷子弄掉了两次,服务员也是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换了一双筷子。
服务九十五分。
总的来说,唐维对这次用餐的体验还算比较满意,起码比他们之前去过的餐厅都要好。
他和赵申对视了一眼,对方冲着他点了点头。
唐维心里有了决断。
就在他们买完单准备亮明身份,以便于进入后厨,进一步调查酒店的清洁程度及食材品质的时候,坐在唐维隔壁桌的几个女孩突然抱怨开了。
“我还以为开元君悦的菜有多好吃呢,结果味道竟然还没有华宇皇冠的一道干锅菜花好。”
“关键是价格还这么贵。”
“果然网上的评论不能信。”
“听说华宇皇冠最近又新出了一道新菜,叫什么芳华豆腐抱鸡蛋的,好想飞回去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谁不想呢。”
“还有萝卜饭,炒白菜,糖拌西红柿……”
“打住,你再说下去,我馋虫都要钻出来了。”
听见这话,唐维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这几个女孩点的菜和他的差不多,再看她们的穿着打扮,显然家境都不错。
唐维不禁对她们口中的华宇皇冠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华宇皇冠的菜式到底是有多美味才能让她们在开元君悦的地盘上说出这样的话来。
秉着职业操守以及对美食的忠诚,唐维萌发了去华宇皇冠探访一二的念头。
既然如此,他现在就还不能曝光身份。
想到这儿,他起身向酒店外走去。
已经向服务员告知了自己的身份的赵申看见这一幕却是一愣,他不明白唐维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闻讯赶来的齐克正满面红光地迎了上来。
赵申反应过来,决定顺从唐维的意思,隐瞒他的存在。
齐克正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是说好的两个评审员吗,怎么只来了一个?
但他不敢明目张胆地问出来,因为这样就会暴露他提前知道有米其林的评审员到户省来考察的事。
一出酒店,唐维就给赵申发了条短信过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等到那几个女孩吃完饭出来,他直接迎了上去:“你们好……”
根据几个女孩提供的信息,唐维抵达柳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直接打车去了华宇皇冠。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餐厅里还是坐满了人,他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队才等到了座位。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布局合理、装饰典雅、光线充足,氛围略有些嘈杂,用餐环境八十分。
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打开一看,第一页赫然写着主厨推荐四个大字,下面列着两个套餐。(41)
套餐A:萝卜饭,干锅菜花,芳华豆腐抱鸡蛋,售价666元。
套餐B:蛋炒饭,肉末茄子,反沙芋头,售价488元。
这不就是普通的华国家常菜吗?竟然卖的这么贵。
偏偏点的人还挺多。
“给我们来一份A套餐,一份B套餐。”
“我要一份B套餐。”
……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点餐的声音,唐维压下心底的疑惑:“给我来一份A套餐。”
“好的,您请稍等。”服务员快声说道。
“小陈,九号桌来人了,你去招待一下。”
“好的,我马上过去。”
看着被称作小陈的年轻女人连忙将依旧啼哭不止的孩子还给他的父母,然后抱着菜单快步向九号桌走去,唐维眉头微皱。
显然,这家酒店连服务员都没招够。
他不知道的是,华宇皇冠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火起来的,加上年后离职的人太多,这才导致了现在青黄不接的局面。
十四分钟之后,唐维要的套餐终于送了上来。
服务八十分。
唐维想着,他夹起一根菜花放进嘴里,而后眉头微皱,眼中升起一抹不可置信,香辣爽脆,鲜香入味,这真的是菜花?
他又尝了一口芳华豆腐抱鸡蛋,鲜嫩爽滑,入口即化。
这是舌尖和齿间的共舞。
唐维细细品味,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些菜卖的这么贵依然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食物口感九十五分。
唐维默默说道,之所以扣掉了五分,是因为他觉得这些菜在技巧上还有进步的空间。
第24章
高华第二天过来的时候,人都是飘着的。
看着他送来的一堆礼品,夏垂文笑着问道:“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高华故作神秘,怎么也不肯说。
他双手接过夏垂文递来的热茶,问道:“对了夏先生,不知道养鸡场那边您有没有扩建的打算?”
眼看着华宇皇冠的生意越来越好,现在每天一百二十个鸡蛋的量已经不足以支撑这庞大的客流量了,高华能不为未来担心吗?
“有。”夏垂文说道:“新的鸡棚已经在建了,就等着果园那边都规划好,就可以扩大养殖规模了。”
“那感情好。”得到夏垂文的准话,高华带着蔬菜和鸡蛋心满意足地走了。
继白玉白菜和白玉萝卜之后,领航私房菜馆推出的三百六十五块钱三个的酥皮蛋挞也火了。
只不过前者是火爆市场,后者是惹人红眼。
洪安县人民觉得,你一盘白菜卖五十块钱就已经够夸张的了,现在你一个蛋挞竟然要卖一百二十块?黑成这样,物价局竟然也不管管。
眼看着流言甚嚣尘上,领航私房菜馆的负责人不得不站出来解释,称他们用来做蛋挞的鸡蛋进价就高达八十八块钱一个,而且他们保证每个蛋挞都用了一个鸡蛋,所以算下来,一个蛋挞的售价虽然高达一百二十块钱,但其实他们并不赚钱。
洪安县人民再次震惊了。
他们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累死累活一天赚到的钱还不够买两个鸡蛋。
后来人们又开始调侃,都是弯省那位宣称大陆人吃不起茶叶蛋的乌鸦嘴教授的锅,现在他们真的连茶叶蛋都吃不起了。
好在领航私房菜馆遵守约定,并没有把夏垂文的讯息泄露出去,这也就导致了夏垂文和他的农场依旧只在一小部分人口中流传。
其中就包括慧娟婶子。
一个鸡蛋就要八十八,那一只鸡又得卖多少钱?
想到她之前白吃了夏垂文那么多鸡蛋和鸡,又用白菜价从他那儿买了那么多鸡蛋和鸡,一向不喜欢占人便宜的慧娟婶子就有些坐立不安。
所以在得知夏垂文开始准备插秧了之后,她直接带着她家老头子过来帮忙来了。
在他们的帮助下,仅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五亩地的秧就插好了。
见夏垂文又要给她拿鸡蛋,慧娟婶子拔腿就走,后来见实在推脱不过,她直接说道:“鸡蛋就算了,你给我整把青菜就行,那玩意我吃着心里也踏实。”
她想,青菜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垂文能怎么办,他也只好去自留地里摘了一袋子油菜还有两个芋头给慧娟婶子。
慧娟婶子心里终于舒坦了,走路都带着风。
她不知道的是,自留地里的菜要是卖出去价钱肯定不会比鸡蛋便宜。
干完地里的农活,第二天一大早,夏垂文就登上了前往阳澄湖的火车。
等他从阳澄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
一进门,纪守亮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你知道吗,夏思忠赔惨了。”
那天下午,夏思忠可是被夏赫山直接开了瓢,被送进医院缝了十八针,躺了五六天才恢复过来。
石雪雁也被他毁了容,脸上留下了好长一道口子。
可即便是这样,夏思忠和石雪雁也不敢拿夏赫山怎么样。
因为夏赫山放出了狠话,如果夏思忠敢报警抓他,他就敢让他堂哥带着他老娘去夏玲雨的公司闹,把夏思忠侵吞侄子家产,和他老婆通奸,还有夏玲雨拿着她大伯大伯母的买命钱出国留学买房买车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42)
反正他没几天活头了,进了监狱还能省点生活费,夏玲雨就不一样了,她大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再不行,他就和夏思忠一家拼个你死我活……
夏思忠一家果然被吓住了。
加上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家理亏,村民们也是恶心的厉害,没人替他们说话。
事情闹到最后,夏赫山和石雪雁离了婚,顺便把当初付给她家的三万六千块的彩礼要回来了一半。
至于石雪雁,她毁了容,名声更是一片狼藉,下半辈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到了夏思忠这儿,夏赫山提出了三十万的赔偿要求。
夏思忠一家起初怎么也不答应,夏赫山故技重施,当着他们的面,买了五张去南市的火车票,七寸被夏赫山拿住了,夏思忠一家没办法,只好放软了态度和夏赫山谈起了条件。
最后,夏思忠赔了夏赫山十万块,孩子也归了夏赫山。
当天晚上,夏赫山就把他家的房子以九万块钱的价格卖给了村里的一户人家,然后带着他老娘和孩子离开了洪安县。
他家的房子是三年起的,两层的小洋楼,建房加装修,花费不下二十万。
夏赫山的心思不难猜。
不是他心理扭曲,有多喜欢脑门上的这顶绿帽,而是他没得选。
他活不了几天了。
他死了,他老娘怎么办?
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老娘孤苦伶仃,老无所养。
他们不想再拖累家里的这些亲戚,也不想让夏老娘将来看他们的脸色行事。这个孩子,就是他老娘未来的保障。养儿防老,这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思想。
好在孩子还小,养养也就熟了,大人之间的恩怨原也没必要牵扯到他身上去。
有了这二十万,再加上家里的一点积蓄,养活她们俩应该不成问题。
个人各有个人的缘法,夏垂文对此不做评价。
上一世,没有他的干预,一直到八年后,夏老娘才撞破了夏思忠和石雪雁的奸情,那个时候,夏赫山已经凉透了。
她一气之下,往夏思忠家里放了一把火,把他家烧了个干干净净。
之后的情形和现在差不多。
后来夏老娘带着孩子离开了洪安县。
她很会教孩子,那个孩子和夏思忠不一样,听说他后来为了照顾病重的夏老娘退了学。
这个结局虽不算完美,却是给旁观者们唯一的安慰了。
要不是夏思忠惹恼了他,夏垂文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情了。
第25章
说完夏家的事,就该说正事了。
纪守亮说道:“山林那边都已经清理好了,鸡棚也修的差不多了,我联系了三家安防监控设备公司和两家金属丝网厂,让他们发了一份报价单过来,就在你的电子邮箱里,你等会儿记得看一下。”
“好。”
吃一堑长一智,有夏思忠给的教训在前,夏垂文打算给农场装上全覆盖式电子安全监控网,照明灯和防护网,反正他现在不缺钱。
“对了,村子里电网改造的怎么样了?”
“已经开工了,预计月底完工,到时候就可以开始修路了。”纪守亮说道。
现在农村电网改造采用的都是‘不停电作业’方式,所以不会影响到周边居民用电。
不过这样一来,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就有得忙了,因为一旦开始修路,村里的车子出不去,外面的车子进不来,很多事情做起来就会麻烦得多。
“对了,这几天又有两家酒店找上门来,按照你的意思,只分了些蔬菜给他们,没签合同。”纪守亮帮着夏垂文把蟹苗从小皮卡上卸下来。
大闸蟹的蟹苗分豆蟹和扣蟹两种。
豆蟹如黄豆般大小,扣蟹似纽扣形状,都是形象的简称。
人工养殖螃蟹,每年四月进豆蟹,养殖到当年的十二月成扣蟹,第二年进大池养殖,最快到中秋节前后就能达到性|成熟,也就是可以食用了。
夏垂文和其他小型养殖户一样进的是扣蟹,为的自然是缩短养殖时间。
养殖场的负责人说,稻田养殖螃蟹,一亩水田放一千二百只蟹苗,养出来的大闸蟹就是中小规格的,如果放六百只蟹苗精养,养出来的规格就比较大。
夏垂文折中了一下,打算一亩水田养殖一千只螃蟹,因为他相信灵泉水的强大功效,就像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之后,村里其他人家种的菜蔬多多少少冻死冻伤了一些,农场里的菜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些扣蟹可不便宜,夏垂文找的正规的养殖场,二十克一只的扣蟹售价四元。
这大概是他投入最大的一个项目了。
螃蟹和小龙虾都是杂食性动物,放养初期主要是以动物性饵料为主,比如小鱼小虾,螺肉,蚌肉,这个纪守亮早有准备,早几天前他就从托人从上游的水库里捞了几大蛇皮袋的河蚌和螺蛳养在了水沟里,什么时候要喂螃蟹了,直接从水沟里捞就行。反正水沟里的东西长得都特别快,去年放进去的鲫鱼现在都长到三斤重了。
到了高温季节则是以投喂青粗饲料为主,比如水草、菜叶,南瓜。夏垂文都想好了,等果园建好了,就在园子里种上一些南瓜,不管是喂螃蟹还是自己吃,又或者是卖出去都行。(43)
“嗯?”纪守亮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疑问道:“这是?”
“牛蛙苗。”夏垂文说道。
牛蛙一般生活在湖泊、沟港、池塘等水域环境及附近的陆地上,其食物构成以动物性饲料为主,尤其喜食活饵,比如小鱼、小虾、蚯蚓、蜗牛、飞蛾、甲虫。
夏垂文也是突发奇想,因为他觉得他家的农场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牛蛙养殖场,水沟纵横交错,沟边上长满了水草,正好那家养殖场也出售牛蛙苗,他顺道也就买了六千只回来。
这算不算物尽其用?
“这个好。”纪守亮眼前一亮。
牛蛙肉质细嫩,味道鲜美,经济效益也高。养在菜地里的话,不用打理就能有产出,再好不过。
送走卡车司机,夏垂文和纪守亮合力将蟹苗和小龙虾苗倒进水田里。
“对了,”纪守亮说道:“前几天的时候,糖瓜让人给你送了箱东西过来,你人不在,我就把东西放在你房间里了。”
“好。”夏垂文随口应道。
两人在水田边守了两个小时,确定这些种苗适应良好,没有出现不良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老屋,夏垂文打开笔记本,找出那几家安防监控设备公司和金属丝网厂发来的报价单查看起来,然后分别给他们的负责人打去了一个电话,最后定下了隔壁县的一家金属丝网厂和省里的一家安防监控设备公司,对方答应明天就派人过来做现场勘查。
夏垂文粗略估算,完成这两项工程,至少需要额外再花费三百万。
好在又有几亩地的菜要熟了,补上这个缺口勉强是够了。
处理好监控设施和防护网的事情,夏垂文动身去了隔壁东县。
柳市最大的果树苗圃场就在东县。
适合在户省种植的水果有很多,檇李、乌皮樱桃、柠檬、桑葚、树莓、柑橘、桃子、猕猴桃、葡萄、枇杷、枣、杨梅、柿子……
夏垂文每样都要了一亩,买的还都是一年到两年生的果苗,相当于绝大部分果苗当年就能结果。
就这些,又花了他将近四十万。
从东县回来,夏垂文就以两百块一天的工钱从村里还有镇上招了五十多个小工回来,请他们帮忙种果树还有铺设防护网和电路。
新的鸡棚搭建完成之后,纪守亮抽空跑了一趟隔壁镇的养殖场,一口气拉回来了五千只鸡苗、三对山羊、四十多只小羊羔,又从其他地方搜罗来了十几头黑猪和四头牛犊。
夏垂文乐见其成,因为养殖场规模越大,每天消耗的饲料就越多,以养鸡场为例,五千多只鸡,一天至少要吃七八百斤粮食,一个月下来就是二十多吨。采购量越大,采购次数越频繁,可操作的空间就越大,他也就能扣下更多的粮食放到三千商城里去售卖。
两人忙得脚不沾地,终于赶在愚人节到来之前,将事情全部搞定了。
接下来的一切,就都交给时间了。
得了空闲的夏垂文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屋檐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脚边时不时的爬过一只金钱龟,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之前纪守亮好像说过糖瓜托人给他送了一箱东西过来。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回了房间,然后从角落里搬出来一个纸箱子。
夏垂文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旧书,最上面的一本赫然写着:“相理衡真!”
第26章
夏垂文微微一愣,他打开书册一看,只看见扉页写着:“所谓‘相法必揆其理,理者理有固然,衡鉴必求其真,真者真形毕现,故曰《相理衡真》’。”
他又翻了翻其他书册:“《地理全书》,《炼气术》……”
这是糖瓜送给他的?
夏垂文想起来了,大概是他之前闲着无聊在笔记本上翻看道家典籍,想要提前了解一下修道方面的情况的时候,被糖瓜看见了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落在箱子和书册之间的缝隙里的纸条。
夏垂文抽出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下面还跟着一个微信号。
夏垂文心底一松,眉头和嘴角都蓄满了笑意。
天师位面的宿主一直在闭关,到现在还没出来,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走下下策(真到了危急关头而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就从吸血鬼位面宿主那里买一瓶高级血清把自己变成吸血鬼)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糖瓜竟然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想想也是,糖瓜既然敢把东西送过来,就说明这些秘籍肯定都是真的。
所以这算不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夏垂文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这些书粗略地翻阅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数。
不得不说,糖瓜有心了。这些秘籍涵盖了修道所涉及的卜算、风水、炼丹、符篆等多个方面,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说,更为他省下了数千功德点。
夏垂文一高兴,就决定做些什么好好报答它。
于是半个月之后,糖瓜收到了一个巨型包裹。
江灵钧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客厅里一地的塑料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咸鹅蛋、果蔬干、腊肠、腊肉、酸萝卜、鸡蛋、小鱼干……(44)
江灵钧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这是——”
蓝猫正兴致冲冲地指挥着家里的佣人把这些东西分做五份,一份给江老头送去,三份留着它和江灵钧享用,剩下一份……
它轻哼一声,鹤明大师那个老货已经一天没回它消息了。
看见江灵钧回来,蓝猫瞬间变了脸色,它叼起一袋初级灵兽肉做成的肉干送到他面前:“喵。”
它一向愿意给江灵钧最好的。
江灵钧抿着唇角,心情复杂:“这是夏……夏先生寄来的?”
说好的再也不往来呢?
蓝猫这会儿正处在兴头上,压根就没有发现江灵钧的不对劲,它点了点头:“喵喵喵……”
夏垂文这人还是很不错的……
这些都是借口,它肯定不能说自己馋夏垂文家的肉,所以干巴巴地贴了上去吧。
因为那样将有损它在江灵钧心目中高大英伟的形象。
事已至此,江灵钧还能说什么。
他看了看糖瓜,又看了看手里麻辣鲜香的肉干,嗯……
饿了。
这边江灵钧一边咬着肉干,一边神游天外,那边蓝猫则是让保镖带着东西跟着它找上了鹤明大师的家门。
既然对方不回它消息,那它就只有主动出击了,要不然夏垂文就该等急了。
鹤明大师这些天有些心烦气躁,原因可不就是出在那只老猫身上。
年前的时候,他不是用他家的祖传秘籍《相理衡真》和那只老猫换了一株还生草吗。也不知道那老猫把秘籍送给了谁,反正是个菜鸟仔就是了,什么都不懂,问题一大堆。那只老猫倒好,直接把问题全都推给了他,美名其曰售后服务。
试问你午觉睡得好好的,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你怎么没回信息,还连着一个星期都这样,你能不烦吗?
——这就是他为什么打死也不收徒弟的主要原因,他没那份耐心。
那老猫倒是对那菜鸟仔挺上心,可也不体谅体谅他,一把老骨头了,成天见的连个午觉都睡不舒坦。
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他占了那老猫的便宜。
他也就想偷上一天懒,所以今天一大早,在发现自己手机不知道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之后,他索性也就不找了。
世界总算安静了下来。
他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静,结果那老猫竟然带着人横跨大半个京城找上了门了来——
鹤明大师臭着一张脸,把那菜鸟仔提的问题一一解答了,然后把手机还给蓝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走走走,我欠你的。”
蓝猫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所以它也不恼:“喵喵喵。”
那我走了,我得了些好东西,不多,送你一些尝尝鲜。
鹤明大师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几个塑料袋上,愣了愣,不由地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蓝猫眯着眼的走了。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之后,鹤明大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它直接挂断了电话。
鹤明大师不依不饶,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发了过来。
“那些蔬果干是怎么回事?”
“你从哪儿得来的?”
“回话啊?”
……
“你心眼这么小,灵钧知道吗?”
蓝猫直接关了手机。
呵,它决定了,今天一天都不会回他的消息的。
这叫风水轮流转。
时间划到五月上旬,地里的草莓熟了。
草莓种植有三年的周期,头一年因为正处于新苗生长期,所以收获并不多,夏垂文估摸着那两亩地今年能出个千把斤草莓就不错了。
高华算准了时间找上了门了来,看着地里颗大饱满,均匀整齐,色泽红艳,清香扑鼻的草莓,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但他没敢多吃,只尝了两颗,然后一边回味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夏先生,您这草莓打算怎么卖?”
“一百二一颗。”夏垂文说道。
这个价钱也就一般贵,他家的草莓个头都比较大,平均六十克一个,算下来也就一千一斤,要知道市面上的那些高档进口草莓,一斤的价格基本上都在一千二三以上,味道还不一定有他家的草莓好。
高华暗道一声果然。
他搓了搓手指头:“我华宇皇冠要六百斤。”
夏垂文说道:“最多给你四百斤。”
最近他又接了好几个酒店的单,这两亩地的草莓本来就不够分,更何况他还想留一些自己吃呢。
“行。”高华满口答应,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拿着大头。
谈完生意,高华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他的目光落在夏垂文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书册上,看着上面画着的面相分析图:“咦,夏先生还有这方面的爱好?”
一旁的纪守亮顺口说道:“别说,他这些日子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吃饭都带着那本书。”
高华上了兴趣:“那夏先生要不也给我看个相?”
夏垂文正想找个人练练手,他笑着说道:“行啊。”
第27章
高华搬了条凳子坐到夏垂文对面。
夏垂文一脸认真:“算的不准您可别怪我, 毕竟我也是刚学了没几天。”
高华原本就是想凑个热闹, 他不以为意:“没事, 您尽管看。”
“好。”夏垂文先看他命宫, 想了想,说道:“你今年三十五岁, 属鼠。”
“对。”
再看他父母宫:“你父母双亡。”
“嗯。”
而后是夫妻宫:“你二十三岁结的婚, 和妻子应是青梅竹马。”
“是。”
又看他子女宫:“你现在有一子一女。”
“没错。”高华点了点头, 只是这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咦?”夏垂文的目光落在他的印堂上, 说道:“你最近好像是有血光之灾?”
“嗯, ”高华反应过来:“啊?”
夏垂文迟疑着说道:“你面带灰色,眼光外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有血光之灾的面相。”
“真、真的?”高华有些结巴了:“那要怎样才能破解?”
“这个不难, ”夏垂文说道:“只需一条新毛巾,一个红皮鸡蛋,一根新缝衣针。先用新毛巾擦拂头面、胸部及全身……最后用毛巾把针、鸡蛋黄和蛋壳包在一起扔进河里就行了。这个方法是最简单的, 不过破解后一年内都不能杀生, 否则会加倍反噬回来。”
高华听得很认真。
“嗨,他呀, 就是个半吊子,他的话你听听就行,当不得数。”纪守亮笑着说道:“他之前还说我会破财来着, 结果你猜怎么着?”
高华转身看他。
“我前些天捡到一个钱包,里面有五六百块钱, 还有一些证件什么的,我把他还给了失主,结果对方硬是拉着我给我塞了一千块钱,不要都不行。”
夏垂文摸了摸鼻子,那是老黄历了,那会儿他不是才刚开始学相术吗,看不准也很正常。
听到这话,高华心底一松,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夏先生,纪先生,我得回去了。”
夏垂文还惦记着血光之灾的事情,直觉告诉他,他这一回没算错,他说:“高先生,我有点不放心,要不你今天晚上就留在我这里吧,我先帮你把血光之灾破了。”
“夏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高华解释道:“我老婆刚出月子没多久,您是知道的,我父母都不在了,她父母……不说也罢。家里虽然请了保姆,但我不是很放心,所以我得赶回去照顾她们。”
毕竟现在保姆偷孩子打骂孩子的新闻层出不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垂文也只能是点了点头:“那好吧。”
他叮嘱道:“不过你可千万要记得,回去之后一定要先把血光之灾给破了。”
“好的,谢谢夏先生了。”高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信不信是一回事,关键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从夏垂文家出来,高华径直回了华宇皇冠,把采购回来的蔬菜交给李总(华宇皇冠行政主厨),顺便和他商量好下一周的套餐菜单,然后就驱车回了家。
走到一半的时候,想起他老婆今天早上说过的想吃市医院食堂的面包的话,他果断调转方向盘,折道去了市医院。
市医院食堂的面包是出了名的好吃,他老婆在市医院待产的时候,就特别好这一口。
结果抵达市医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有人在市医院门口嚎啕大哭,周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国人大抵都有看热闹的习惯,高华也不例外,他凑上去,问道:“怎么了这是?”
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指着地上年轻女人,热心地说道:“说是她爸得了重病,为了筹措手术费,已经把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还差四万块钱,只好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抵押了出去,结果到了医院却发现钱被偷了。”
又有人说:“我认识她,她爸爸和我妈就住在一个病房,听说她爸爸今年才四十多岁,怪可怜的。”
那人穿着一身警服,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
年轻女人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抱着一个一看就知道是被利器划开的包泣不成声:“……我该怎么办,天杀的畜生,那可是我爸的救命钱啊……”
围观者大多无动于衷,市医院门口从来不缺各种乞讨诈骗的人,有的都做成‘固定摊位’了,他们看得多了,心也就跟着硬了。
高华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年轻女人看着岁数不大,穿的也比较简朴,故事可以是她编的,包也可以是她自己划破的,可是她哭声中的绝望总做不得假。
高华动了恻隐之心,如果十年前,有人向他好朋友伸出援助之手,那他是不是也就不会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他只感觉耳边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红色小人说:那是四万块,不是四千块,更不是四百块,那是你两个月的工资,你还有房贷车贷要还,你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可千万别做蠢事。
另一个白色小人说:那可是一条人命,人命关天,你现在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钱没了还能再赚,就当是为孩子积福了……(46)
高华犹豫不决,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夏垂文说过的话,心中的天平瞬间倒向了白色小人那边。
他想,夏先生不是说他有血光之灾吗,那看在他心善的份上,老天爷是不是会大发慈悲放过他一马。
也是为求心安,想到这儿,高华做出了决定,他退出人群,跑到一旁的自助取款机,取了四万块钱出来。
他把钱用塑料袋包好塞给年轻女人:“这钱你拿去给你爸爸治病吧。”
年轻女人一愣,看看高华,又看了看手里的塑料,她哆嗦着嘴角:“这,这是……”
“去吧。”高华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对对对。”年轻女人转身就往医院跑去,她身体颤抖的厉害,好几次差点摔在地上。
看着她的背影,高华身体一松,好似卸下了千钧重担。
他拨开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群,去了医院食堂。
只是没想到等他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会再次见到年轻女人。
看见高华,年轻女人眼前一亮,快步迎了上来,两腿一弯,就要给高华跪下。
高华连忙扶住她:“妹子,你这是干什么?”
年轻女人红着眼眶,哽咽不已:“大哥,谢谢……谢谢……”
她刚才实在是太激动了,加上害怕又钱又丢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抱着钱就走了。
等她反应过来,再跑回来的时候,高华已经不在了。幸好有个围观了整个过程的摩的司机告诉她,他看见高华也进了医院,所以他肯定会再出来,让她在这里等着就行。
好在让她把人给等到了。
她说:“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记得,还有那些钱,就算是我借你的,你留个名号,我以后一定还你。”
“先把你爸爸的病看好,其他的以后再说吧。”高华说道,他既然把钱给了出去,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她还。
“那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年轻女人恳求道。
高华也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场面,他迟疑着点了点头:“行吧。”
年轻女人连忙掏出了手机。
就在高华准备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的时候,年轻女人突然变了脸色,她瞳仁一紧:“小心——”
没等高华反应过来,年轻女人已经推着他向一旁的绿化带倒去。
而后便是嘭的一声巨响。
脑袋猛地撞在大树上,高华吃疼,捂着后脑勺,艰难地坐起身来,他眼角的余光触及不远处直接把医院围墙撞出来一个大窟窿的小汽车,硬生生的把生理性泪水又给逼了回去,他张了张嘴:“这是——”
“大哥,你没事吧?”年轻女人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胳膊上的擦伤,连忙伸手去扶高华。
“没、没事。”高华一脸恍惚。
他只是想起了夏垂文说过的话。
血光之灾?
过往的路人很快围了上来,随后赶到的是医院的医生。
很快,头破血流且已经昏迷了过去的肇事司机就被救了出来。
看清楚他的面容,高华面色巨变:“是你——”
第二天,高华是软着两条腿找上门来的。
纪守亮不可置信:“还真让垂文说中了?”
“可不是。”高华一脸唏嘘。
开车撞他的人是他的堂弟。
事情还得从去年年初的时候说起。
年节过后没多久,他大伯就死了。他无儿无女,家产也老早的就捐了出去,按照他老家的习俗,他的丧事只能由侄子来料理。
俗话说,一代亲,两代表,三代就算了,这是大实话。加上他大伯和他爸又不是一个妈生的,打小三家的关系就不怎么亲近,所以对他和他堂弟来说,得知大伯的死讯,的确是没有太多的悲伤。
高华想的比较简单,小时候他爸妈为了养家糊口,常年在外打工,所以他是他爷爷一手带大的,他念着他爷爷的恩情,觉得怎么也要让他儿子入土为安。
更何况,只要不大操大办,届时前来吊唁的人上的礼金肯定是能补上办丧事的空缺的,说不定还有结余。
所以他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这个差事。
可他堂弟和他不一样。
他大伯是做老师的,虽然没教过他堂弟,却在有一年期末考试上做过他堂弟那个考场的监考老师,然后他毫不留情地把试图作弊的他堂弟给揪了出来,导致他堂弟那一科的成绩作废,还被学校通报批评,他堂弟一直记恨着这件事情。
最主要的是,他堂弟觉得,他大伯有几十万家产,宁愿捐了也不肯留给他们,最后还要他们来给他摔盆捧灵,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心里憋着气。
当时因为他年纪大,所以他负责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戚以及安排酒席,他堂弟则是被安排去给他大伯选墓地筑墓。
高华也是现在才知道,他堂弟给请来的风水先生塞了红包,给他大伯选了一块压根就不能葬人的墓地。
其实当时也有人看出来了那块地的风水不太好,只是他堂弟口口声声地说,他大伯以前就和他说过,百年之后要葬在那座山上,他也是遵从他大伯的遗愿而已。
当时的情况是,高华常年在外,和他大伯往来不多,反而是他堂弟,他老婆没高升之前,一直待在老家。
而且当时又正好赶上华宇皇冠出事,高华当时只想着尽快料理完他大伯的丧事,赶回柳市,实在是没有心情和精力放在这些属于他责任之外的事情上,所以也就没管那么多。(47)
高华说道:“结果没过多久,他老婆就出事了……”
当时她们单位里的一位领导要退休了,按照体制内的规矩,他是有推荐接任者的资格的,于是他手底下的人纷纷行动起来,拎着礼物摸黑找上了门去。
没成想当时楼道里的灯不知道怎么的坏了,他老婆又穿着高跟鞋,一个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头先着的地,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因为这事,那位领导‘晚节不保’,临到退休了还背上了处分。
他咽不下这口恶气,发动手里的人脉,把他堂弟的工作给薅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多久,他家莫名其妙地发生了火灾,好在消防队及时赶到,把火给扑灭了。结果他家被烧了个一干二净,邻居家却一点都没有受到波及。
他现在靠开滴滴维持生活,日子过的再拮据不过。
再看高华——
华宇皇冠出事之后,他不仅在大清洗中逃过一劫,还因为之后酒店人手短缺的缘故,高升餐饮部经理一职。
然后他结婚十几年都没能怀上身孕的老婆突然有了喜讯,最后有惊无险地给他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女。
再后来他又幸运的搭上了夏垂文这趟顺风车,摇身一变成了华宇皇冠咸鱼翻身的最大功臣,得了二十万年终奖,年薪直逼三十万。
他堂弟隐约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他心中不甘,觉得明明坟地的事高华也是同意了的,凭什么他落到这个下场,高华的小日子却越过越滋润。
所以那天在街上看见高华之后,他才会被愤恨冲昏了头脑,踩满油门,向高华冲了过去。
高华心有余悸:“……要不是陈小姐推开了我,说不定我当场就被那家伙给撞死了也不一定……”
他握紧了双拳:“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感谢夏先生您,要不是您提醒了我,我也就不会想到去帮陈小姐……您的救命之恩,我高华没齿难忘。”
夏垂文眨了眨眼,为什么高华已经认定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自己却还难以置信呢
高华又问道:“夏先生,那您看我脸上现在还有灰气吗?”
夏垂文回过神来,仔细回想书上的内容,说道:“相从心转,为善保寿。恭喜高先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高华高兴不已,虽然整件事情有太多巧合,但也只有作为当事人的他才能体味其中五味,反正现在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夏垂文是世外高人了。
连带着纪守亮看他的目光也变了样。
只有夏垂文知道他还差得远呢,他能看出高华有血光之灾,却没有看出具体是在哪天,更没有看出他还有一线生机,这就是最好的佐证。
一转眼,春天就这么过去了,热气开始肆虐人间,老狗焉焉地吐着舌头,蝉烦躁地鸣叫,鱼浮出水面出来换气……
夏垂文看着头顶上的大太阳,琢磨着,酿酒的时候到了。
在洪安县,大半农户都会酿酒,除了自家喝之外,也能卖出去一些补贴家用。
农家人酿的大多是米酒,顾名思义就是用大米或糯米酿制的,这样的酒风味独特,清甘淳冽,原汁原味的米香不仅没有像白酒那样烧喉咙的感觉,喝起来醇甜净爽。
不过近些年来,随着勾兑白酒的盛行,农家自酿的米酒也就渐渐地失去了市场。毕竟农家酿酒的成本可不低,现在市面上一斤大米最少也要两块钱,而一斤大米最多能出六两米酒,酒曲、柴火、人工的成本约为八元钱,算下来一斤米酒的成本总为十二元,要想不亏本零售价怎么也要超过十五元,论竞争力肯定比不过市面上价格相当,种类繁多且包装精美的勾兑白酒。
所以渐渐的,村民们也就把这门手艺给荒废了。
夏垂文从村里的一户人家家里借来了一整套酿酒的工具,又从让纪守亮从批发市场拉回来了十几个酒坛子。
酿酒其实并不难,先将大米用温水浸泡一小时,然后蒸熟成米饭,倒在簸箕上摊开冷却,拌上酒曲,装进缸里,加入适量的水,用塑料薄膜封口,发酵一星期,
等到缸里的酒液变清,就可以开始烤酒了。
烤酒是个技术活,火力过大容易糊锅,火力过小烤不出来酒。
夏垂文在老屋前的空地上用砖头搭起了一个土灶,土灶上架一口大锅,这叫地锅。地锅刷洗干净之后倒上酒糟,再在大锅上放上酒甑子,酒甑子上面又架一口大铁锅,这是天锅。
天锅里要加满冷水,这样煮出来的酒蒸汽遇上天锅之后就会液化成酒,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到酒甑子腰部的斜槽子里,最后顺着外接的竹筒流进酒坛里。
夏垂文虽然没酿过酒,但有纪父在一旁盯着,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烧火的柴是前段时间开荒清理出来的木头,稍微大点的都卖给隔壁上山村烧炭的那户人家了,剩下的几十车小料全都堆放在农场隔壁的荒地里,已经晾干了,村里谁家缺柴烧了直接去拉就行。
天锅里的水热的很快,隔上一段时间就要换上一次,否则就起不到冷凝作用,蒸腾上去的酒蒸汽会跑掉。
这些热水也不会浪费,村民们有要洗澡的都可以过来提,而且正好自留地里的豆角熟了,夏垂文种了三分多地,出个两三百斤不成问题,他打算把这些豆角都制成酸豆角和干豆角。(48)
制作干豆角也很简单,烧开一锅热水,加入盐,然后把豆角放入进去烫一会儿,再过一遍凉水,晒干就行。
制成的干豆角可以用作鸡公煲的配菜,味道再鲜美不过。
最开始蒸出来的酒头是不能要的,因为里面含有其他的杂质,而且几乎不含酒精,但很快,浓郁的酒香就飘散了开来。
纪父接了些米酒,酒液在玻璃杯中呈现出均匀的米白色,透过太阳光又变成了耀眼的金色,这和他以往喝过的米酒大不相同,他试着喝了一口,而后眼前一亮:“好酒。”
他也说不出来这就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只是补充道:“比我以前喝过的五十年的女儿红还要好。”
女儿红是少数越酿越陈的,越陈越好的酒种之一。
只是五十年的女儿红——
纪守亮的关注点一向与众不同,他觉得这应该是个悲伤的故事。
夏垂文心道一声当然,毕竟是灵泉水酿出来的。
相比于大米酒,做糯米酒的步骤就简单地多了,只需将发酵好的酒液从酒糟中压榨出来,静置两天后取上层清液装入酒坛,密封保存一个月就可以享用了。
夏垂文一共酿了两百斤的大米酒和一百五十斤的糯米酒,花了他将近五十点功德。
酿酒剩下的酒糟也有它的去处,二次发酵之后,是喂养牲畜的上好的饲料。
就在夏垂文和纪守亮忙着把酿好的米酒搬进谷仓里储存的时候,慧娟婶子找上了门来。
她问:“垂文,我家的地你要不要租啊?”
她家的地和纪守亮家的连在一块儿。
夏垂文疑问道:“怎么了?”
慧娟婶子说道:“你还不知道呢,最近好多人跑到村子里来包地,听说都是来开农场的。”
这会儿村子里租地的价格已经涨到一亩一年一千块了,夏垂文家的农场附近的地更是直接飙升到了一千八一亩。
不少村民现在都还在观望,一是觉得与其把地租给别人,还不如租给夏垂文,毕竟夏垂文是自家人,又掏钱给村里修了路、改造了电网,听说花了六七百万呢。而且要不是夏垂文,他们的地哪里租得出去。
二来也是存了利益最大化的心思,这是之人常情。
夏垂文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他之前不是一直宣称他家种的菜都是有机蔬菜,不用化肥,不打农药,纯山泉水浇灌吗?
现在他挣了这么多钱,有人眼红在所难免,说不定这其中还有那些酒店的人呢。
他们大概都以为只要复制他的生产方式,就有可能种出和他家口感差不多的菜来吧。
想到这里,夏垂文笑着说道:“我和亮哥精力有限,所以暂时没有扩大农场规模的打算,麻烦您和村里的叔伯说上一声,家里的地能租出去就租出去,不用顾虑我。”
罗河村哪家没有个七八亩十几亩地,反正这些地荒着也是荒着,租出去的话,一年怎么也能白得个万儿八千的。
旁的不说,有了这笔钱,村里的五保户、孤寡老人的日子大概能好过不少。
至于那些租地的人的利益,就不在夏垂文的考虑之中了。
“行。”慧娟婶子点了点头。
送走慧娟婶子,夏垂文忍不住地皱起眉头。
等到那些人发现他们这么做根本就种不出口感极佳的蔬菜来的时候,那事情恐怕就大条了……
夏垂文心底危机感更甚,他打算暂时放下喜欢的相术,专攻练气术和风水学。
时间如白驹过隙。
马路终于修好了,一起竣工的还有夏垂文的新家。
他起的一栋三层小别墅,就立在半山腰上,占地面积一百八十平。
功能设计有车库、地下酒窖、客厅、餐厅、厨房、储物室、卧室、书房、卫生间、还有阳台。
别墅主体造价四十万,装修加家具八十万,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万。
纪守亮羡慕不已,他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决定明年就把他家老屋拆了,建新房。
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新家?”
夏垂文说道:“二十六号吧。”那是个吉日。
“行。”纪守亮说道。
乔迁新居在洪安县这边算是大喜事,大办一场在所难免。
该邀请哪些客人,夏垂文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罗河村的叔伯,农场的合作伙伴,还有糖瓜。
他掏出手机,打算给糖瓜发条短信,邀请它过来参加喜宴。写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顺手把江灵钧的名字添了上去。
……
“什么?”
去参加夏垂文的乔迁喜宴?
江灵钧下意识地拒绝:“我不去——”
话音未落,他反应过来,试图掩饰着什么,以至于慌不择言:“嗯……我是说,我后天要出差,去美国……”
“喵?”蓝猫坐起身来,抬头看他。
你刚才不是还说终于把汇金科技的事情解决了,可以休息几天了吗?
“额——”江灵钧一噎,慌乱之中,他还真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蓝猫说道:“喵……”
你……
“好吧。”为了不引起糖瓜的怀疑,江灵钧打断了它的话,迅速答应了下来。
他只是不想破坏了糖瓜的好心情,毕竟它好像和夏垂文很聊得来的样子。(49)
自打它年纪大了之后,他已经很少见到它这么活跃了。
六月下旬,《米其林指南亚洲2019》正式发布,这个系列包涵共29本不同的指南,涉及32个国家,收录了近900家餐厅,其中一星159家,两星50家,三星11家。
而大陆共有83家餐厅入选米其林,其中一星18家,二星7家,三星1家。
华宇皇冠赫然位列其中,获得米其林一星餐厅,也是户省唯一一家入选米其林指南的餐厅。
米其林指南给出的评价是‘优质烹调,不妨一试’,‘其选材用料堪称典范,明明是家常菜式,却能给你带来崭新的味蕾体验’。
第二天,华宇皇冠举行了盛大的米其林星牌授牌仪式。
作为华宇皇冠起死回生的最大功臣、新鲜出炉的餐饮总监高华有幸代表华宇皇冠从米其林代表手中接过了红色的星牌。
他激动不已,以至于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不敢相信华宇皇冠竟然真的获得了这一荣誉。
这意味着,华宇皇冠把户省18家五星级酒店、54家四星级酒店同行踩在了脚下。
他仿佛看到了华宇皇冠蒸蒸日上的将来,大好的前程正在向他招手。
想到这儿,高华又飘了。
消息一经传出,便在网上引起了剧烈反响。
【天呐,华宇皇冠竟然获得了米其林一星餐厅。】
【啊啊啊,为华宇皇冠疯狂打call。】
【萝卜饭,干锅菜花,芳华豆腐抱鸡蛋,肉末茄子,反沙芋头……】
【楼上你有毒……吸溜。】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高兴?本来华宇皇冠现在就已经火到需要预约才能吃上饭了,这会儿他家又评上了米其林一星餐厅……】
【窝草!】
【细思极恐!】
【exm……我现在删评论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已经吃下安利,星期六就飞过去探店。】
【加我一个。】
【华宇皇冠?就是那个服务员用擦马桶的毛巾擦杯子,还从垃圾桶里回收一次性漱口杯的那个华宇皇冠?】
【……这又是什么惊天大瓜!】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记得这事还上过热搜来着。】
【woc?这样的酒店竟然能评上米其林一星?】
【这年头,连米其林都开始造假了吗?】
【这都是百八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好吗?还造假?你以为米其林是什么?神户制钢公司吗?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
【楼上的别那么暴躁。首先,我不是华宇皇冠的水军,只是它忠实的食客而已。其次我要解释一下,在星级餐厅的评审上,米其林给餐厅评级的标准仅仅是食物的水平,就连街头上的苍蝇馆子只要味道足够好照样能评上米其林一星。
再者,华宇皇冠当年的确是被曝光了很多丑闻,但是就在去年,华宇皇冠挂上了市政机关出差会议定点饭店的牌子,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详细解释了吧。】
【emmmm……官方盖章。】
【所以网友们大可放心,现在的华宇皇冠是绝对不可能再干出自己砸自己招牌的事情出来的。】
【有道理。】
……
到了户省餐饮界这儿则是一片哗然。
【华宇皇冠?什么玩意儿?】
【我记得华宇皇冠的主厨好像是赵哲来着。】
【哪儿啊,赵哲早就离开华宇皇冠了,听说他犯了事……现在华宇皇冠的主厨是李科。】
【李科?就是以前在朗庭做二厨的那个李科?】
【可不就是他。】
【就凭他?当年我出来闯荡的时候,他还在吃奶呢,结果现在倒好,人家摇身一变,成了米其林一星厨师了,全世界也就两千多个。】
【我还真就不信了,这才几年啊,李科的厨艺能有这么大的进步?】
【反正我是一点也不觉得闹心,因为我知道肯定有人比我郁闷。】
【怎么说?】
【你们不知道?】
【你倒是说啊?】
【李科当年是被朗庭的大厨赵胜给挤兑走的……而且前段时间不是有消息说开元君悦有米其林评审员现身吗,听那位齐总的口气,好像开元君悦入选米其林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结果……啧。】
【还有这回事?】
【那这可就有好戏看了。】
另一边,开元君悦。
齐克正一脸铁青,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查,给我查,华宇皇冠到底是怎么评上米其林一星的。”
“是。”秘书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还有,”齐克正一脸阴沉:“让那个赵胜收拾东西滚蛋。”
朗庭是齐氏名下的另一家五星级酒店。
“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留言前二百,蠢作者送出入V小红包一份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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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童第一次见到傅凌云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什么神仙下凡也太帅了叭,然而……这位脑子似乎有点问题?
安童洗完澡围了浴巾出来,傅凌云一脸扭曲的盯了他三秒蹦出来四个字:“世风日下。”
安童哥俩好的搂着他的肩膀,傅凌云一脸戒备的盯着他警告:“矜持点,少对我动手动脚。”
安童:……(50)
在深山里待了几百年的傅凌云觉得,这个长相过分好看的人一定是对他心–怀–不–轨。
安童:…… 您老自己弯成蚊香的还好意思反过来怪我?
武力值Max/老古董/纯情攻vs阴阳眼/高颜值/万人迷受
★受天生阴阳眼,能见别人所不能见,但不会捉鬼驱妖→攻能。
★攻是真大佬,武力值max!
第28章
糖瓜兴致冲冲, 特地提前一天赶了过来。
“喵喵喵!”蓝猫抬起肥肥的爪子。
不用猜也知道糖瓜说的什么, 夏垂文弯着唇角伸出手和它握了握:“谢谢。”
江灵钧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他怀里抱着糖瓜, 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恭喜夏先生乔迁新居!”
“谢谢江先生。”说着,夏垂文侧开身体:“请进。”
现在的人没有以前那么多忌讳, 新房虽然还没有举行进火仪式, 但夏垂文已经住进来了。
看见蓝猫来了, 原本正趴在草地里晒太阳的金钱龟一家瞬间伸长了脖子, 老的推小的, 鸟作云散。
进了门,两名保镖把手里拎着的礼盒放到茶几上。
夏垂文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 说道:“江先生破费了。”
“哪里。”江灵钧笑着说道:“这几天就叨扰夏先生了。”
他只以为糖瓜和夏垂文交好是因为夏垂文曾帮过它,他一向不爱占人便宜, 所以每回夏垂文寄东西过来,他都会让助理准备一些东西还礼,比如咖啡、葡萄酒、茶叶、珍稀食材……
像是这一次夏垂文乔迁新居, 他就准备了一幅古画, 两支定制红酒,还有一整套景德镇出品的餐具。
给江灵钧一行人安排好房间, 夏垂文说道:“你们如果不累的话,我带你们去果园转转,我家果子的味道都很不错。”
“喵?”
都有什么?
蓝猫显然很有兴趣。
它不爱吃水果, 但是江灵钧喜欢啊。
“树莓、桑葚、樱桃,还有草莓。”夏垂文说道。
“喵。”蓝猫拍了拍江灵钧的手。
江灵钧依旧是客客气气的:“那就麻烦夏先生了。”
“不麻烦。”
夏垂文直接把他们带到了果园里。
清理过后的山林除了果树之外, 看不见一棵杂树,在灵泉水的滋润下,地面上长满了茂密的青草。
嗅着扑鼻而来的果香,目光触及不远处成群结队埋头啃食青草的牛羊,以及从一个草丛窜进另一个草丛的鸡群,江灵钧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夏垂文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竹篮:“想吃什么尽管摘。”
“喵。”蓝猫从江灵钧身上下来,好给他腾出手来。
夏垂文也提着一个篮子,他打算摘点樱桃回去酿樱桃酒。
果园里种的樱桃是矮化樱桃,是华国科技人员以本土樱桃为母本,经过多年选育而成的一种优质高产良种樱桃,颗粒大,甜度高,盛果期亩产可达五千斤。
所以即便是第一年结果,樱桃的产量依旧极为可观。
大概是刚下过雨没多久,一簇簇拇指大小,红彤彤的樱桃鲜艳欲滴,像极了一个个小灯笼,看起来尤为喜庆。
受到诱惑的江灵钧忍不住地伸手摘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肉质细嫩,爽口化渣,他当下就弯了眉眼,看起来既灵动又柔软。
正好撞见这一幕的夏垂文不禁愣了一瞬。
哪知道就在下一刻,摘完了面前这棵树上的樱桃,正欲转身的江灵钧一脚踩空,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向前倒了下去。
“小心——”夏垂文眼疾手快,大步走了过去,而后稳稳地把人给接住了。
江灵钧轻喘着气,大概是心有余悸,他不由地抓紧了夏垂文的衣袖。
“没事吧。”夏垂文问道。
江灵钧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趴在夏垂文怀里,他蓦地绷紧了脊梁骨,而后下意识的推开夏垂文,顺便向后退了两步。
听见动静,不远处的蓝猫和两名保镖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喵?”
夏垂文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懵了一瞬。
反应,这么大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江灵钧发红的脖子上,又愣住了。
所以,他这是在害羞吗?
总不会是在生气吧,毕竟自己帮了他不是吗?
思及此,夏垂文心底闪过一抹怪异的情绪。
江灵钧反应过来,他竭力压下心中的羞恼,捂着嘴轻咳一声,不自在的说道:“抱歉,还有……谢谢。”
他的目光落在刚才一脚踩空的地方,看样子,那儿应该是个小土坑,只是上面长满了野草,外面看不出来。
他忍不住地抿紧了唇角。
他决定今天之内都不会再喜欢这个果园。
“没事。”夏垂文稳住心神。
江灵钧没了好心情,连带着兴致也没那么高昂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回到别墅。
做樱桃酒并不难,只需将樱桃去蒂洗净,晾干水分,然后以三比一的比例加入冰糖,再倒入米酒密封,一个月即成。
樱桃酒口感甘甜醇厚,爽怡纯净,是消暑良品,还有活血的功效,给纪父喝再合适不过。
蓝猫嗅着味道跑了过来,后面跟着没能管住自己双腿的江灵钧。(51)
“喵。”它蹲坐在地上,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夏垂文手上的动作。
夏垂文闻声回过头,注意到糖瓜的视线,笑着问道:“你想喝吗?”
“喵!”蓝猫仰头交换了一声,尾巴摇的更欢快了。
“等着。”夏垂文说道。
然后他转身从酒窖里搬出来一坛子糯米酒,这玩意儿的度数比较低。
夏垂文给糖瓜倒了一杯,目光落在一旁的江灵钧身上,他眸光微闪,问道:“江先生要不要也来一杯?”
江灵钧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好啊……”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江灵钧微微一顿,他吸了吸鼻子,到底是没有改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过来的金钱龟抬起爪子抓了抓夏垂文的裤腿,它这会儿倒是不怕糖瓜了。
夏垂文低头一看。
金钱龟伸长脖子张开嘴无声的叫唤了一声。
“好。”夏垂文说道:“也给你们一杯。”
别墅外金钱龟聚众吸酒,房间里江灵钧和糖瓜抱着酒杯一口一接一口的抿着。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两个保镖帮着纪守亮把草地上不省人事的金钱龟一家送回水沟,夏垂文则是上楼去叫江灵钧和糖瓜下来吃晚饭。
“江先生,糖瓜?”夏垂文抬手敲了敲房门。
但他没能得到回应。
“糖瓜,江先生?”他抬高了声音。
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
夏垂文只能拧开房门,屋子里漆黑一片。
他按下墙壁上的开关,LED 灯散发着明亮的光照遍了每一个角落。
江灵钧蜷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同样蜷成一团的糖瓜,一人一猫睡的正香。
夏垂文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他走过去,在沙发前站定。
睡着了的江灵钧,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客套,看起来乖巧的不得了。
在嗅着空气里淡淡的酒香味,夏垂文眼中不禁升起一抹笑意:“喝糯米酒也能喝醉吗!”
他蹲下身,推了推江灵钧,轻声喊道:“江先生?”
听见动静,糖瓜抬了抬眼皮,看见是夏垂文,又放心的睡了过去。
江灵钧皱了皱眉头,抱着糖瓜一翻身,留给夏垂文一个背影。
夏垂文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睡在沙发上会着凉的。
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想把江灵钧扶到床上去,又怕再次把糖瓜吵醒,索性一把将江灵钧抱了起来。
加上糖瓜,最多不超过一百四十斤。
有点瘦。
夏垂文漫不经心的想着,把人放到床上。然后蹲下身,帮他脱起鞋袜来。
他一直都知道,江灵钧的皮肤很白,像极了软滑透明的凝乳,隐隐显出皮下细细的青筋。可是今天,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竟连脚趾头都红了。
握着手里光滑细腻的脚裸,夏垂文不知道怎么的心跳慢了半拍。
作者有话要说:夏垂文:他害羞了。
江灵钧:你才害羞了全家都害羞了。
夏垂文:……嗯。
江灵钧:……
现在:江灵钧=糖瓜家属
以后:糖瓜=江灵钧家属
就是这么现实╮(╯▽╰)╭
第29章
美美的睡了一觉, 江灵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坐起身来, 下意识的摸向太阳穴, 而后才发现, 这回宿醉后,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头疼
记忆一点点的回笼, 对了, 他昨天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吗?
他低头一看, 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睡衣。
大概, 是保镖帮他换的吧。
江灵钧没想太多。
“开水烧好了。”
“行, 我这就来。”
“对了,桌椅什么时候送来?”
“赵师傅说下午三点之前肯定送过来。”
……
江灵钧的注意力落在屋外的嘈杂声上, 他起身下床,推开落地窗, 走到阳台上。
别墅前的空地上,纪父等人正干的热火朝天。
只看见夏垂文伸手从鸡笼里抓出来一只鸡,另一只手拿着一把菜刀, 拔毛, 抹脖子,放血, 再往大锅里一扔,干净利落。
喜宴定在晚上,因为来的人比较多, 至少十五桌,所以现在就得开始准备。
灶台和大锅早就架好了, 灶台是铁火灶,就是把铁皮油桶用切割机切成两半,再在下面开个口子,既轻便又实用。
慧娟婶子还有村里的一些得闲的人家都过来帮忙来了,搓洗螺蛳、清理河蚌、包饺子、搬运柴火……
待客用的糖果点心也早就提前买好了。
至于做菜的厨师——华宇皇冠那边非常热情的表示会派一队人手过来帮忙。
夏垂文端着一盆鸡血进来的时候,江灵钧正好从楼上下来。
“夏先生。”江灵钧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客套和疏离。
夏垂文下意识地回想起了昨天晚上他毫无防备时的样子,而后微微一顿。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
“江先生,你醒了,饿了吧,厨房里给你留了早饭。”
“好。”江灵钧跟着他进了厨房。
“夏垂文打开锅盖看了看,锅里放着一碗冷水蛋和两个包子,他摸了摸碗壁:“已经凉了,稍等一会儿。”(52)
所谓冷水蛋就是把整个鸡蛋磕进碗里,加上冷水和白糖蒸熟的蛋。
说着,他把锅盖盖了回去,打开电磁炉。
做完这些,夏垂文顺手抓过盐盒,调起盐水来,他得抓紧时间把鸡血处理好。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突然和夏垂文共处一室,江灵钧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有些不自在的伸手松了松衣领最上端的扣子,两眼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好在很快冷水蛋就热好了。
江灵钧绷紧的神经一松,他向前两步,伸手揭开锅盖,热蒸汽瞬间升腾而上。
他的目光在厨具架子上扫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个碗夹子。
只是也不知道是没夹好还是其他,提到一半,小碗突然落了下去,砸在蒸架上,糖水溅了他一手。
“嘶——”江灵钧下意识的收回手。
“怎么了?”
听见动静,夏垂文立时回过头。
伤口处火辣辣的疼,这个时候江灵钧哪还记得夏垂文是谁,他闷声说道:“烫着了。”
夏垂文的目光落在他发红的手背上,心头一紧,当即放下手里的活,抓起他的手放到水龙头底下。
凉水一冲,疼痛瞬间缓解了不少,江灵钧拧紧的眉头也跟着舒展了开来。
“还好,没起泡。”夏垂文关掉水龙头,抓着江灵钧的手看了看。
温热的气流扑打在手腕上,江灵钧后知后觉,他此时此刻就好像是被夏垂文搂在怀里一样,意识到这一点,他呼吸一促,蓦地把手从夏垂文的手里抽了出来,而后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夏垂文愣住了。
江灵钧压下落荒而逃的念头,竭力保持镇定:“我……你……”
夏垂文也反应过来,他搓了搓手指,指尖仿佛还留有那柔嫩的触感,而后缓声说道:“没事。”
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一下头绪。
江灵钧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
下午三点不到,一干酒店的代表就陆陆续续的赶来了。
“恭喜夏先生,乔迁新居。”
“恭祝夏先生乔迁之喜。”
……
“劳烦您千里迢迢赶过来,请进。”
“同喜同喜,听说您女儿过几天就结婚了?”
夏垂文忙的脚不沾地。
很快,宾客们就自发的分做了四个小圈子。
谈天说地的,打牌的,蹲在角落里玩手机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场面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听说房地产税要出台了,你们说到时候房价会降吗?”
“对八……对圈……不要……”
“你妈还算好的了,我妈才是真的受不了一丁点儿委屈,今天早上我就说了句煎蛋有点糊了,她就说要送我去参加变形记,关键是我爸还在一边起哄……窝草,对面剑圣开大了,快来救我……”
老太太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电视里男主将女主从婚礼上抢走的画面,疑问道:“现在年轻人结婚都不先领结婚证的吗?”
下午六点半,祭了土地公,宴席准时开席。
酒席很丰盛,红烧鲫鱼、鸡公煲、黄焖黄鳝、香辣螺丝、大鹅闷土豆、鸡蛋饼、爆炒鸡杂、河蚌汤、炒空心菜,外加一个果盘。
菜式虽少,但是原材料却都是出自夏垂文家的农场,味道再鲜美不过,而且分量也大。这么一桌算下来,质量可不比大酒店里的那些几千上万一桌的酒席差。
场面顿时更加热闹了。
“来来来,夏先生我们敬你一杯……”
夏垂文是来者不拒。
席面上的酒是夏垂文托人买来的高档白酒,配这一桌席面勉强是够了。至于为什么不拿自己酿的酒来招待客人,不是他舍不得,只是单纯的不想惹麻烦。
吃饱喝足,桌面上已是杯盘狼藉。
在众人的同心协力之下,很快就收拾出来了几张桌子,牌桌和麻将桌很快就搭了起来。
其他善后工作有纪守亮帮忙打理,夏垂文只管陪着客人打牌聊天。
十一点一到,夏垂文动身回了老屋。
慧娟婶子则是带着人将别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清扫了一边,然后关好院门,在门锁上绑上一个福结,一众宾客也都在院门外候着。
估算好时间,夏垂文提着半桶水,慧娟婶子等人捧着用红绳拴着的柴、米、油、盐,一行人从老屋出发,正好赶在零点时分抵达了老屋。
因为考虑到环境污染问题,所以一众来宾特意准备的电子鞭炮。很快,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夏垂文放下手中的水桶,伸手解开门锁上的福结。
而后便有老人在人群里喊道:“春风拂面,紫气兆祥,乔迁正当时,吉祥如意齐临门。鲜花祈祥,爆竹招祥,搬家正吉时,吉祥如意进门扉。”
又有人喊道:“喜迁新居喜洋洋,福星高照福满堂。”
……
纪守亮连忙从绑在手腕上的塑料袋里抓出一把红包,挨个发了起来。
这叫利市,里面的钱不多,只有五十块,人人有份,图个喜庆。
江灵钧捏了捏手里的红包,别说,还挺新奇的。
等到夏垂文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新房的蓄水池里,这场与时俱进的进火仪式就算完成了。
灶台和大锅又架了起来,锅里煮的饺子,这是宵夜。(53)
吃完宵夜,客人就该散了。
夏垂文挨个把他们送来的礼金都返还了回去。
罗河村的村民们自然是欢天喜地,一干酒店代表却是当场变了脸色。
把收到的红包折角之后返还给宾客,是沿海地带的习俗,户省这边则更讲究有来有往。
夏垂文这是不想和他们牵扯太多啊!
那他们以后的合作——
他们不得不多想。
一干酒店代表满腹心事地走了,家里可住不下这么多人,夏垂文在县里给他们订了酒店。
至于前来帮忙的村民们还有华宇皇冠派来的厨师,夏垂文也都奉上了一封丰厚的红包。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罗河村重新恢复了宁静,夏垂文不由的松了一口气。